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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32 作者: 罪加罪
    多少年沒痛過了,自從她走以後。

    又或者,自從她走以後,他一直是痛著的,只是痛得太久,索性把這份痛收入身體,變成了一種常態。可今天,以為早就融入骨血的痛感突然被沈磬磬剝離出來,一下子鮮明的痛意差點讓他保不住高傲的顏面。

    筆尖划過紙面,落下一道深痕,就如同沈磬磬今天當眾給他的那一下打擊。這並不能怪她,她只是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看做一場遊戲,遊戲裡,誰認真,誰就輸了。

    突然,寧末離聽到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他立即起身,快速走到門口。

    他家的鑰匙包括自己和了了,只有沈磬磬有。

    還未及細想,門開了,然後先露臉的是船長,大男孩一見到寧末離,就如同小怪獸見到大Boss,戰戰兢兢地說:「寧總,我們把磬磬姐送來了。」

    寧末離抱臂挑眉,這話怎麼說得像是他是幕後黑手,讓人把沈磬磬強壓過來似的。

    寧皇帝神色莫測,金口未開,小怪獸不敢造次,慌忙退後,然後Ada扶著沈磬磬亮相。

    Ada欲哭無淚,皇帝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她尷尬地擠出笑臉:「寧總……」

    「怕你不開門,所以就自己開了。」沈磬磬亮出鑰匙,雖然她很想讓口氣輕鬆點,但效果好像不怎麼樣。

    不是沒看到她慘白的面色,紅得不正常的嘴唇,還有強裝沒事的笑臉。

    可寧末離還是忍不住刁難她:「我為什麼不開門。」

    「因為你生氣了。」

    寧末離笑了,分明是假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駁了你的面子。」

    「很好,你還沒燒糊塗。那你現在到我這來幹什麼?」

    「……因為你說你有家庭醫生。」沈磬磬越說越無力,體內是一塊冰,偏偏身上燒得厲害,冰火兩重天,她快撐不住了。

    寧末離卻倚在門口,居高臨下,鳳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聽說你丈夫是醫生,怎麼不在他那看?」

    沈磬磬強撐出來的那點笑容終於被他的話折騰沒了,她僵著臉傻了一會,大團大團的烏雲堵在心口,她終於熬不過他,也沒力氣跟他爭,低聲跟Ada說:「走吧。」

    可她還沒轉身,身體忽然一輕,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攔腰抱起,許是這個過程太快,沈磬磬慌忙間伸手摟住寧末離的脖頸。然而,他的肌膚很涼,她滾燙的熱度剛碰到他,她反射性地縮手。

    「抱好。」

    「我很燙。」

    寧末離斜過眼,狠狠道:「已經很燙了,還敢囉嗦。」

    「凶什麼。」沈磬磬很想也瞪他一眼,可她在病中,實在威力不足,然後乾脆把手啊,頭啊,都往他身上靠,「燙死你。」

    「燙不死。」寧末離涼涼地回了句,復又對Ada和船長說,「你們可以回去了,有我照顧她。」

    那兩人雖然擔心沈磬磬,但迫於皇帝壓力太大,也不敢多留,立馬閃人。

    寧末離把沈磬磬抱到自己屋裡,沈磬磬還沒燒昏過去,她詫異道:「這是你的臥室,不是客房?」

    「嗯,客房的床單今天剛洗了,還沒換上,你今天先睡這。」

    「五間客房的床單都洗了?」沈磬磬還在掙扎。

    寧末離把她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上,不容置疑地說:「我說洗了就洗了。」

    沈磬磬又忙著拉開被子:「我還沒換乾淨衣服。」

    「你有兩個選擇,一閉嘴躺好,二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

    這變態,又不是她有潔癖,沈磬磬重新躺回床上,剛趕來這裡的時候,人的精神氣還是吊著的,這一靜下來全身就跟散了架一般,頭更是尖銳地疼起來。

    寧末離在床沿坐下,隔著這樣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真不知道她怎麼在路上熬過來的。

    他俯下身,撥開她的劉海,低頭抵住她的額頭。

    這一動作太突然,沈磬磬頓時被點了穴,從發梢僵到腳尖,忘記了掙扎。

    寧末離的額頭也很涼,貼著她的額頭,透心涼的感覺,她明明鼻塞,卻能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後舒慡的清香,還有他平緩的氣息,仿佛只要她一呼吸就能和他交換空氣。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很可怕,但她的心跳已經到失控的地步,她有點害怕自己並發出個心臟病。

    這一期間,她一直閉著眼睛,直到他抬起頭。

    然後,她聽到他說:「先量個體溫,我打個電話讓醫生過來。」

    沈磬磬還沒從剛才的震驚里緩過勁:「啊?」

    寧末離拿出溫度計測了一下,立即蹙眉,沒有多說,他走到門外去打電話。

    沈磬磬縮在被子裡,抬起手摸了摸額頭,那上面似乎還有寧末離留下的涼意,與此同時,她突然發現一直折磨她的「小疹子」奇蹟般地不見了。

    插pter 37

    醫生來了,拿著聽診器給沈磬磬看了會,然後配了點藥,又給沈磬磬掛上瓶子,這才離開。藥效起得很快,沈磬磬迷糊中聽到醫生臨走前跟寧末離打趣什麼終於帶女人回家了云云……隨後她就睡著了。

    沈磬磬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發了一身汗,身上輕鬆不少,頭也不那麼疼了,就是口很乾,很熱。

    沈磬磬翻了個身,伸手去摸檯燈,突然黑暗中想起一個低低的聲音:「醒了?」

    沈磬磬一個驚悚,朝聲音的方向看了看,躺椅那似乎有個人影。

    「……寧末離?」

    不一會,那個身影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打開了燈,寧末離穿著睡衣坐到床邊:「感覺怎麼樣?」

    說著,他探手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沈磬磬又是一僵,寧末離低下頭,黑瞳映著橘色淺光,化出夜空的美麗,他清淺地帶起一個笑容,似乎有些意味非常,然後那隻手停了很久才慢慢抬起。

    「燒退了。」

    「哦。」沈磬磬的腦袋很遲鈍,她覺得自己還是被燒壞了不少腦細胞。

    「磬磬。」

    「嗯?」

    寧末離突然一個俯身,俊美的臉瞬間在她眼前放大,連鼻翼細小的毛孔都能看見,還有那雙狹長的鳳眼,長長的睫毛幾乎都要扇到她臉上了,沈磬磬避無可避,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甚是驚恐地看著他:「你……你幹什麼!」

    「你很緊張?」寧末離壞笑道,「因為我?」

    沈磬磬怒,蒼白的臉突然血色上涌:「還真是不要臉……我這是熱的,屋裡怎麼這麼熱,我渴死了,快拿水來。」

    「我給你開了暖氣。」

    「你開了……暖氣?」

    沈磬磬愕然,立馬抬頭,果然,空調的風葉正一上一下地擺動。

    沈磬磬腦袋一陣暈眩,她好像記得寧末離不喜歡開暖氣,以前冬天每次到他辦公室或是家裡總是感覺進到冰窖,開會的時候,只要他在,會議室就絕對不會開空調,凍過兩次後,沈磬磬乾脆不去開會了,她可受不了這種罪。

    但是,他現在竟然為了她破例。

    寧末離端著水杯進來,沈磬磬接過一口氣喝完。

    他又給她倒了杯水,他調的水溫剛剛好,符合他完美主義的風格,水偏熱,喝下去不會很燙,卻很暖,潤了嗓子,暖了胃。沈磬磬看了看躺椅上的薄被,散在床頭櫃的藥盒,還有毛巾……

    沈磬磬捧著杯子低著頭,喝一口水,抬眼看寧末離,他手裡還握著保溫瓶,見她看他,驚奇地挑眉:「還要?你是有多渴。」

    「不是,夠了。」沈磬磬把被子還給他,重新窩進被子裡,想了想,又露出個腦袋,睜著眼睛悄悄打量寧末離。

    寧末離收拾了東西,一抬頭,正好撞上沈磬磬鬼鬼祟祟的眼神,從剛才起她就時不時拿那種謹慎加疑惑加試探的眼神瞄他,可她的演技在這時實在沒派上用場。

    寧末離一本正經,非常認真地說:「沈小姐,你如果有什麼想說可以用嘴巴說出來,請不要用眼神騷擾我。」

    「……」

    沈磬磬的一張臉,就差眼睛發紅了。

    半晌,她也不掩飾了,半坐起身子,寧末離適時地上前幫她在身後加了個靠墊。

    被這個近乎體貼的動作攪得又有點神志不清,沈磬磬自己腦內漿糊了會,有點神經質地說:「我覺得蹊蹺。」

    「哦?怎麼說。」寧末離好整以暇,等著她把話說完。

    「……」沈磬磬撇撇嘴,轉了轉眼珠,「你一直在屋裡照顧我?」

    寧末離隨意應了聲:「即使你給我難堪,我總不能不管你死活吧,」

    跟寧末離說話被他話里的骨頭噎到,那是常有的事,沈磬磬很快把骨頭挑出來,扔到一邊,說:「……你不能跟病人計較那麼多。」

    寧末離不知為何沉默了會,說:「病人就不要說那麼多話,睡吧,這筆帳以後跟你算。」

    寧末離起身抽去沈磬磬的靠墊,沈磬磬躺下來,可她現在感覺舒服了點,突然來了精神頭,有些剎不住車,沈磬磬突然拉住寧末離的手:「那我躺著,說一會話。」

    她的手很熱,是病人體制,寧末離愣了愣,低頭看向她的手,思緒有點偏離這個世界,過了會,他重新坐下:「你想說什麼?」

    沈磬磬滿意地笑了笑:「我今天和方舜聊了會。他說你以我的名義借錢給他,是不是?」

    「是嗎,」寧末離沒什麼反應,淡然地回道,「好像有這麼回事,我記不清了。」

    真能裝。

    「你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面子,我理應跟你道謝。不過……」沈磬磬話鋒一轉,「你這樣讓我很緊張。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寧末離神情變幻莫測,讓人摸不著調:「那你為什麼回黃鼠狼的窩?」

    沈磬磬一怔,抱著枕頭想了想,突然發現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就是特別不舒服,心裡堵得發慌,坐在那車上,想到目的地,然後莫名其妙的開始不樂意。沈磬磬屬於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類型,事後想想,卻總是抓不住當時的心情。

    沈磬磬試圖解釋:「雖然我不怕你生氣,可是你生氣會很可怕,所以我回來了。」嘴上是這麼說,可心裡似乎不是這麼想,沈磬磬又說,「其實,當時我只是想著季浛屬於特別容易受傷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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