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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32 作者: 罪加罪
    原來她老是臉紅,是因為發燒了……

    沈磬磬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頭還是那麼疼,鼻子塞住了,嗓子幹得冒煙,抬手摸了摸臉,手很涼,臉很燙,像是冰塊觸到了熱鐵。

    沈磬磬去摸床頭燈,可摸了半天沒摸到熟悉的開關,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人也登時清醒了,急急忙忙起身下床,摸索到門口,一拉開門就喊:「Ada,船長,這是什麼地方?」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沈磬磬下意識眯起眼,然而僅一瞬間她已經看到客廳里站著的六個人,一道雷光劈開她混沌的腦袋,生生把這極具衝擊力的畫面塞進來。

    有三張意料之內的面孔,Ada,船長,Ted,還有三張不在意料的面孔,鄭氏,季浛,還有寧末離,幾個人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感立即從四面八方襲來,然後鑽入沈磬磬的皮膚,阻塞她的神經,令她的頭更疼了。

    她大概把腦子燒壞了,沈磬磬撫額,轉過身:「我再去睡會。」

    這一定是惡夢,大惡夢!

    「你醒了?」

    寧末離的聲音一起,沈磬磬立即睜開眼,然後無望地發現這是現實。

    沈磬磬咬牙掙扎了一小會,忍著頭疼認命地轉身面向六人:「好吧,誰能跟我說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寧末離走到她身邊,手裡拿著一件大衣,輕輕披到她身上,然後說:「你著涼了。」

    她當然知道她著涼了,她問的是現在什麼情況,怎麼會出現這種見鬼的組合。

    Ada善解人意地解釋道:「磬磬姐,你發燒了,我們就先把你送到這裡休息,然後,寧總說他的家庭醫生馬上會過來給你看病。」

    沈磬磬皺起眉:「這裡是?」

    寧末離的食指穿起一枚鑰匙,晃了晃:「公司給你安排的房子。」

    鄭氏立馬跳出來冷哼道:「磬磬,你可以住自己家,幹嘛要住在這裡?」

    「磬磬的別墅離這裡很遠。」Ted階級立場鮮明。

    「我沒說別墅,」鄭氏拉過季浛,指著他說,「季浛的家不就是磬磬的家。搞出這麼個房子,也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寧末離抬起下巴,視線如冰制的羽毛,落在季浛身上。

    「還有,」鄭氏對Ada和船長嚴厲道,「你們都知道沈磬磬的丈夫是誰,她生病這麼大的事竟然先找老闆這個外人,要不是你們通知Ted時我就在他邊上,季浛豈不是永遠不會知道他老婆生病了!」

    鄭氏言辭鑿鑿,Ada不敢吱聲,船長耐不住脾氣嘀咕了句:「他們都分居了。」

    他剛說完,寧末離突然發出很輕的笑聲,這一聲淡薄得很快就消散在空氣里,卻讓氣氛陡然之下。

    季浛走到寧末離面前,俊秀的臉上面無表情,唯有那雙眼睛裡散發的光芒涼到人心底。寧末離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他們一般高,可他偏偏拿鳳眼斜睨季浛,嘴唇輕抿,說不出的倨傲。

    第一次正式見面如果只是暗藏洶湧的話,這次他們幾乎是把那層波濤掀到了水面上。

    季浛先開口:「我想沒有必要等寧先生的家庭醫生到,我就是醫生,這點小毛病我可以給磬磬看。而且,也不勞煩寧先生,寧先生這麼體恤下屬,我替磬磬表示感謝,不過,照顧磬磬是作為丈夫的事。」

    他若有若無地在「丈夫」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聽在寧末離耳中簡直讓他耳膜陣痛。

    寧末離的右手撫摸著左手的鑽戒,他身邊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極度不慡的徵兆。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寧末離會用最尖酸的寧氏毒舌刻薄掉季浛時,他忽而笑了笑,用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尊重磬磬,不如問問她的意見。」

    插pter 36

    如果沈磬磬現在沒有發燒,她一定甩臉走人,管你們在這裡鬧騰。可依她現在的狀況,想甩都沒法甩,加之那麼多雙眼睛灼灼地盯著她,實在令她煎熬。寧末離雖然在笑,若以為他這是大度,那就錯了,沒看到他正拿斜45度角的眼神瞅著她麼,還有季浛,一臉冰霜,實則緊張得不得了。

    短短几秒之內,沈磬磬迅速做下決定。

    沈磬磬朝Ada招招手:「快過來扶我,頭痛死了,幫隨便收拾一下,這邊的床我睡不習慣,我還是回去睡。」然後她對季浛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發動車子。」

    在沈磬磬發話的這一刻,季浛似乎愣了下,隨即緊繃的神色迅速緩和,點頭說:「我馬上去。」

    鄭氏不陰不陽地哼了兩下,跟著季浛出去了。客廳里,Ted膽戰心驚地看向寧末離,後者站著沒動,頎長的身形還是那般孤高驕傲,他的唇邊依舊掛著笑,眼眸深黑如墨,潑灑出來的是無盡的淡漠。他站了會,突然邁開步子,只對Ted說:「我們走。」

    寧末離一走,Ada先是大大舒了口氣,又立馬緊張地說:「寧總好像生氣了,怎麼辦?」

    沈磬磬望著寧末離離開的方向只是沉默,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的心上似乎突然之間冒出許多小疹子,不是很疼,卻麻得厲害,癢得難受,過敏了一般,用力深呼吸也不見好轉。

    Ada和船長幫沈磬磬收拾好東西,扶著她下樓,季浛已經在下面等著,見她出來上前從船長手裡接過沈磬磬的包,然後伸出手貼著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俊眉不禁皺到一起:「溫度很高,趕快回去,我那有藥。」

    沈磬磬輕輕避開他的手,靠著Ada,視線垂在地上,低低應了聲。

    沈磬磬這回發燒來勢兇猛,積攢的疲勞加上受涼的刺激,病毒式地爆發了。沈磬磬坐在車后座,頭支不起來,只能靠著窗戶。她虛眯著眼睛,夜色的濃郁和街燈的斑斕透過玻璃從她眼前一一晃過,晃得她心煩,偏偏過敏的感覺依舊,還越來越厲害,她全身都開始不舒服,腦袋也開始發麻,沈磬磬忍不住嘆氣。

    季浛通過後視鏡看到沈磬磬雙頰緋紅,呼吸很重,不免急道:「很不舒服嗎?」

    「我這裡不舒服。」沈磬磬指指胸口,又指指頭,「這裡也不舒服。」

    「可別弄出其他毛病。」鄭氏從前座探過身子給沈磬磬搭了下脈搏,「心跳很快,小浛,我看還是得送醫院。」

    「我不去。」還沒等季浛回答,沈磬磬突然撐起身子說,「停車,我要下車。」

    鄭氏壓住她的手:「磬磬,別鬧。」

    沈磬磬掙開他,像是魔障了,執拗地說:「停車,我很不舒服,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季浛知道沈磬磬脾氣一上來,那是根本拉不住的,他立即安慰道:「好好,我們不去醫院,我們回家……」

    沈磬磬大聲道:「沒聽見嗎,讓我下車!」

    季浛的手緊緊地扣著方向盤,片刻後,他把車停到路旁。車一停,他便從駕駛座下來,來開後車門,俯下身捧起沈磬磬的臉,他的手有點涼,覆在臉上剎那間給她降了溫,然後,他耐心地說:「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越不舒服越要忍耐,如果你不想去醫院,我們就回家,回去後先吃點藥,睡一覺,等人舒服點再去醫院,好不好?」

    沈磬磬不禁以為是她燒糊塗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聽,還有幻覺,現在的季浛如何還會用哄人的口氣跟她說話,那樣輕聲軟語,生怕說重了她會不高興,這些只在他們戀愛的那些日子裡出現過,現在已經成為找不回的過去。

    沈磬磬思緒迷失了一會,又等了一會,隨後她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不論是他溫柔的聲音,還是自己平靜的心。

    是的,她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那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只是在入水的瞬間帶起了些詫異,緊接著就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那種糖果般心軟心跳的感覺,不知被她遺失在哪個角落。

    季浛看到沈磬磬一直在發愣,目光定在他的臉上,靜謐得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喚她:「磬磬?」

    「我想下車。」她再次開口,平靜卻不容辯駁,「Ada,扶我。」

    季浛不知怎的神智迷濛了會,待回過神,沈磬磬已經下了車,鄭氏追上去想要攔住她,可不管他怎麼說,她都無動於衷。

    鄭氏急得直跺腳,沖季浛拼命招手:「你杵在那幹嘛,還不快過來。」

    季浛想動卻動不了,他看著她一步一停虛弱的背影,她每走一步,他的心跟著涼下去一度:「你去哪?」

    沈磬磬沒有停下,沒有回頭,她說了兩個字,然後那本就微弱的聲音很快被風帶過。

    她說,回家。

    船長一直開著沈磬磬的車跟在他們後面,見到沈磬磬和Ada坐上車來還頗為奇怪:「怎麼了?」

    「磬磬姐想回家。」

    「不,」沈磬磬閉上眼,揉著太陽穴,清楚地說,「去寧末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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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d跟著寧末離回到家,車是寧末離開的,與其說開,不如說飈,他早就把笑臉丟到西伯利亞去了,Ted感覺車子裡一直飄著雪花,偏偏他還緊張地出汗,一路上他都是抱著安全帶祈禱上帝過來的。寧末離把車開到地下車庫,也不管Ted,自己下了車。Ted急急忙忙從後面跟上,小心試問:「末離,沒事吧?」

    「嗯。」

    寧末離走得很快,Ted在後面沒聽清,追上去好心安慰:「你別怪磬磬,畢竟季浛現在還是她丈夫,人家有那一紙婚約,怎麼看你都是外人……」

    寧末離突然一個轉身,Ted差點撞上去,他險險停住,剛抬頭就對上寧末離寒沉的目光:「我是外人,他是合法的,就憑那張紙?」

    寧末離把音調陰測測地一揚,Ted立刻一哆嗦。

    「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我和姓季的沒完,我給過他機會,他現在才知道著急,來不及了。還有,管好你那位,如果他再敢出現在我面前亂吠,你就可以滾蛋了。」

    Ted苦著臉跟他保證:「我知道了,你別生氣了,你這個樣子會嚇壞女兒的。」

    一提到了了,寧末離的面色果然緩和不少。

    到家後,即使心情不好,寧末離還是陪著女兒練琴,又陪著她入睡,然後才一個人回到客廳。寧末離只打開一盞落地燈,拿過一本填字遊戲,翻開後埋頭做了起來。筆划過紙的聲音和時間濾過沙漏的聲音在耳側同步,越是安靜,這樣的聲音越是清晰,也越是浸透到人心磨出一份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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