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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10 作者: 罪加罪
原來,他也是那麼細心的,不去打擾她,靜靜地等她來找他。
凌光,早就不是那個任性的少爺了,經歷了那麼多,他是真的成熟了。
「我來晚了,讓你等那麼久。」她拿起勺子,盛了碗湯,低頭嘗了一口,很好喝。
「聽說你這段時間很忙,該見的都見過了?」
凌光沒有開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很用心地品嘗著他的手藝,他還是有些緊張的,從不下廚的他,僅靠這些天的實踐不知她是否滿意。但是看她滿足的表情,他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差不多了。」
即便不來找她,他還是知道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什麼時候走?」
「明天。」
話一出口,餐廳里寂靜下來。凌光開始拿起筷子吃飯,他的動作很慢,姿態優雅,就連咀嚼時都是極好看的。疏影時不時地看他,看到他看自己了,就低下頭又給自己盛了碗湯。過了會,只聽得他的聲音淡淡地從頭頂傳來:「我送你吧。」
一頓飯吃了很長時間,等洗好碗盤,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就連天空中的星星都被厚厚的雲遮住了。
「今晚住下吧。明早我送你回去拿行李,再去機場。」
不知怎的,疏影沒有絲毫的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睡在大床上,均無睡意,窗戶開著,晚風不似白天的春風,帶著些許涼意吹拂著疏影的衣袖。黑黑的屋子裡只聽得均勻的呼吸聲,還有飄渺的紗質窗簾輕柔翻飛的聲音以及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味。
身邊的人動了動,慢慢朝疏影靠過來,疏影很自然地翻了個身,面向凌光。
他們的距離從沒有過的近,彼此之間隔著的空隙稍稍再動一下,就能碰觸到對方。
凌光修長的手指流連於疏影的臉頰,疏影屏著氣不敢動。他的指尖有些涼,臉頰被他碰過的地方卻立馬燒了起來。
春夜月色,縷縷銀色的月光照she進來,恰巧she進他的眼裡,點燃一片光亮。
如阿爾卑斯山山頂上皚皚的白雪,他的臉龐純潔剔透,只是少了年少的稚氣,多了成人的穩重。
那樣的目光,在他失明的時候是不曾有過的通透明亮,很美,很美,宜人的美,醉心的美,沉淪的美。
他告訴她,他想要想吻他時就吻她,想抱她時就抱她,所以,他想要復明。
他的臉龐她總是看不膩的,美好如畫,好像上帝格外偏心地勾勒了他的臉龐,一筆一畫都極為精緻。
「我去過那間房了。」
疏影愣了一下,然後,唇上已被人印上一吻。
「我好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凌光的手指穿入疏影的長髮,撫摸著她的脖頸,唇邊的笑容是粉紅色的,如同他臉頰上淡淡的那抹羞色,「謝謝你給我的愛。」
那是滿屋子的他,鋪天蓋地的他,走到哪裡都有他,轉個身就能看見他。
照片,是無數的照片,大的小的;畫,是各種的畫,素描的水彩的,唯一的共同點是他,照片的主角,畫中的主角,全是他。
他的喜怒哀樂全被她收藏著,被一個個相框、畫框細心地裱好,錯落有致地掛在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這兒沒有其他的家具,只有他的畫,他的照片。
就連空氣里,仿佛都是他。
他就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偌大的房間裡打轉,一邊哭一邊笑。最愛是他,疏影到底是愛他的。他拿手去觸摸那一張張照片,一幅幅畫,還有那些照片、畫下秀氣的小字:
「你笑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滿天的海棠。」
「不要皺眉,你一皺眉,我就覺得天都暗了。」
「你吃東西的樣子能不能不要那麼好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看你,還是吃飯了。」
「別人說你什麼都好,就是可惜了眼睛。我說,你什麼都好,眼睛是最好的。」
……
……
凌光緊緊地抱著疏影,摟著她的手不斷地用力,只恨不能將她和他融為一體。
他感受著她溫暖的體溫,貼近她的胸口,感覺她的心跳。
抱在懷裡的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的生命,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他不禁為此顫抖起來,那是喜的,也是悲的。
「不論你在哪,都不要忘記,我愛你。」
他的聲音不復平靜,卻字字堅定。
「嗯。」
疏影貼著他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卻覺得再幸福的事,也莫過於此。
「你放心的去吧,這次,我會來找你。」
「嗯。」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哭,一直沒有哭,只是現在,眼淚無聲地流淌過她的臉頰,濕潤了他的衣衫,好像心裡一直被壓著的什麼感情,在他的擁抱中噴薄而出,毫無保留。
他們相擁而眠,臉上都帶著極致幸福、分外珍惜的神情。
在月色下,那是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
第二天,遙疏影登上了前往澳洲的飛機,揮別了身後的親朋好友。
入關前,丁擎語將一封信交入她的手中:「他給你的。」
疏影坐上飛機後就拆開了那封信。信不長,是他親筆寫的,一筆一畫都很仔細、認真,一封信看下來,就像是一面書法的字帖,雋永俊秀。
他說,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應該已經不在了,感覺有些可怕,卻不怎麼惆悵。
他還說,他不後悔他所做過的每件事,即便她怨他一生都在欺騙她,他還是會這麼做。因為愛,所以愛。
他最後說,他希望給她的愛是他給她的美好,而不是負擔。他走了,如果她覺得負擔,那麼他會帶走他的愛,如果她不認為那是負擔,那麼他把愛留下。斯人已逝,願她珍惜眼前人,好好愛自己最愛的人,過好每一天,只有這樣,他才能走得安心。
看到最後,疏影微微笑了。
轉頭,窗外已是藍天白雲,在那白藍的最上端,他是不是正也微笑的看著她呢?
五年後。
名噪一時的國際級頂尖小提琴家凌光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只留下五張珍藏版CD讓人們不斷懷念。
而在大洋彼岸,無邊綠意的牧場上,一個男子正開懷地抱著一雙兒女躺在柔軟的糙坪上,看著天上越飛越高的風箏。
不遠處的別墅里,一個女子面帶微笑地走出來,衝著那三個玩瘋了的身影喊道:「開飯了,誰最晚到誰洗碗。」
還未說完,兩個小小的身影率先從糙坪上彈了起來,把他們的爸爸甩在身後,帶著銀鈴般的笑聲奮力地跑向媽媽。
「你最後,你洗。」女子拿出紙巾替丈夫擦去了額上的汗,「每天陪他們玩那麼瘋。」
「等下他們就得學琴了,先玩一會。」
男子彎下腰,輕輕吻了吻妻子,水晶般的眸子透著陽光的色澤。
「啊,又要學琴了。我不要跟爸爸學小提琴,我要跟媽媽學鋼琴。」小男生瞪著大眼睛,嘟著嘴很是泄氣地看著妹妹快樂地搖頭晃腦著。
「誰叫你當初選小提琴的。」妹妹坐在凳子上蹬著兩條小胖腿很是得意,爸爸教得嚴,媽媽就寬鬆多了,多虧她當初聰明。
「星星說得對,曜曜你就該有你爸管著,省得你整天瘋。」
女子疼愛地揉了揉小男生胖嘟嘟的小臉,她的丈夫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靜靜地看著心愛的一家人。
這兒就是凌光和遙疏影的家。
他們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兒女。
兒子叫做凌若曜,女兒叫做凌星塵。
全文完
NO.91 岳野番外(一)
遙疏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卻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好在,她用前半生的時間把那些不幸全部消盡,換來現在、將來最美麗的幸福,我始終都認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人。
因為善良,所以應該幸福;因為美好,所以應該幸福;因為我愛她,所以,應該幸福。
十五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卻又似初春的小雨綿延不絕地盤繞在我心頭,那是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指fèng中悄悄流過,把手指握緊再握緊,張開來看的時候,什麼都不曾留下。唯有在心上,種下了一枚小小的種子,每到春天便會發芽,露出嫩嫩的小芽,翠綠心間。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從八年前起,今天就註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凌若塵的忌日。這些年來每到這天,我都會去祭拜他,比如今天,一早就沒有了睡意,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黑漆漆一片,似乎還在夜深中,房裡沒有任何聲音,就連呼吸聲似乎都被隱去了。我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發呆,頭腦還有些混沌,涼薄的空氣吸入、呼出,換來越來越清晰的意志。天亮了之後,就要出發去墓地了,一晃八年,快得讓人不敢相信。仿佛昨天才剛剛踏入大學的校門,帶著凌光走在校舍里,然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孩一頭撞到他懷裡,踉蹌了後還一臉莫名地盯著凌光看,清秀單純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嘴上卻還算利索地道了聲對不起。我對她那麼露骨地看凌光感到很不滿意,生怕她吐出什麼不好聽的詞刺激到凌光,於是惡狠狠地瞪了她兩眼,說了她兩句。小女生有些愕然回過神來,迅速把視線轉到我臉上,原來,她一直沒有發現還有我這麼個人。
可能,只在這一瞬就預兆出,在她心裡,凌光永遠是第一位的。
而我,永遠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扮演者凌光的好兄弟,她的好朋友,以及為他們牽線的人。
在他們終於走到一起的那晚,我的世界,大雪紛飛,白茫茫的一片,只要稍稍向前走一步,似乎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怎麼了?睡不著?」
一雙溫暖的手覆在我手上,手指細長,很瘦,卻很柔軟,在我耳邊的聲音清透,似乎不像剛醒的樣子。恐怕我是吵到她了,她一向淺眠,醫院裡的事又很忙,每天都非常疲憊地倒在床上,昨晚更是翻看完所有病歷後才睡的,想來等下還要去上墳,真是辛苦她了。我回握住她的手,不知她在黑暗中看不看的到我微笑的表情,我說:「是的,睡不著了,吵到你了。」
她把臉往我脖頸里靠了靠,輕輕搖了搖頭:「我也睡不著,心裡直跳著,想到馬上又能看到他們了,就算是這個日子,也覺得很興奮。」
我低低地笑了兩聲,伸手攬過她的肩,柔聲道:「再睡會吧,今天一天都會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