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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對是一個善意的謊言。未滿壓根沒打算開機。

    凌若塵的情緒一直很平穩，但在未滿出現的時刻一下子波動了起來，未滿可以看見他看到她的瞬間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坐在他的身邊，從下往上抬眼看著他，給了他一個她最柔美的笑容。凌若塵正直直地看著她，琉璃一般的眸子動也不動地睜著。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好半天才讓自己的視線從未滿的臉上掉轉開來，他試圖拿起桌上的筷子，卻失敗了。

    他再次回過視線，看著她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未滿拿手指點著嘴唇思索了片刻道：「就這兩天。」

    「這位是？」餐桌的另一頭，凌家的祖母發出了疑問。

    未滿立即循聲看去，笑著自我介紹道：「奶奶您好，冒昧前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若塵的未婚妻。」

    目光在不經意間接觸到了凌光的視線，他的臉上充滿著迷茫，似乎不懂袁未滿為什麼會在此刻坐在這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說著一些再平凡不過的話。未滿很快低下頭給自己夾了點菜，沒再去看凌光。

    「未婚妻？」老人家快速看了眼凌若塵，道，「正好我們剛才正談到你呢。」

    「哦？在談我嗎？」未滿有些誇張地驚訝了一下，她拿手推了推凌若塵道，「說我什麼呢？」

    凌若塵放在桌不下的手用力地握成拳頭，鬆開，再握緊。

    「那我把剛才的話講完。」凌若塵推著桌子，站了起來，他撐著桌面，眼睛卻盯著殷離身後的那面牆上的油畫，說道，「我想澄清一下，我不打算和袁未滿結婚。」

    有筷子落地的聲音，還有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氣氛不正常到了極點，沒人敢在這個時刻動一下筷子。

    凌家的祖母顯然對這個局面有些不解，對著身邊的大兒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結婚是兒戲嗎，怎麼說不結就不結了呢？」

    未滿連忙起身，伸手拉了拉凌若塵的袖口，然後對奶奶笑道：「是我不好，最近耍了點小性子，若塵有些生氣了。」

    「搞得所有人都人仰馬翻的，這個小性子真夠小的。」殷離低著頭忍不住，輕聲嘀咕了一句。岳野忙頂了她側腰一下，狠狠地使了個眼色。

    未滿沒去理會殷離，她專注地觀察著凌若塵的臉，輕蹙著眉頭細聲細氣地對他說道：「不要生氣了好嗎？我知道我這次是過分了一點，我們回家再說，嗯？好不好嘛，若塵？」

    「我，不會跟你結婚的。」凌若塵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再一次吐出那幾個讓人不敢相信的字，「我們的婚約作廢。」

    未滿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發現凌若塵並沒有在開玩笑。她慢慢地把手鬆開，她仰天輕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呆了一會，再抬起頭，她的嘴角也沒有了笑意：「凌若塵，你再說一遍。」

    「我不會跟你結婚……」

    「啪」，未滿抬起右手就是一個耳光。

    這個耳光不是鬧著玩的，重重的悶響聲讓人心下一驚。餐廳里安靜得如同暴風雨的前刻，只有那聲悶響，還盤旋在空中。

    「凌若塵，你再說一遍。」未滿冷著臉，握著拳頭又問了一遍。

    凌若塵的臉被打得偏向一方，袁未滿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他就定格在那兒，半晌，從喉嚨深處發出幾個音：「我不會跟你……」

    「啪」，又是一個耳光。

    沒等他說完，未滿又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凌若塵的臉被打向另一方，他稍稍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嘴角也滲出一絲血，慢慢流出來。

    「這是……」老人家看得這莫名其妙的戲目瞪口呆，狠狠地拿著拐杖戳著地板。

    「不好意思，不過請讓我把話說完。」

    未滿揉了揉疼痛的手心，她危險地眯起眼睛，拿右手食指戳了戳凌若塵的胸口，早先的溫柔可人已是無影無蹤：「林星耀。」

    凌若塵倏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未滿。

    「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最好給我搞清楚狀況，能娶到本小姐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是你三生有幸。你以為你有選擇的權利嗎？現在，只有我甩你的份，沒有你甩我的資格。」

    未滿舉起酒杯，仰頭一口氣飲下，她拿起餐巾稍稍擦拭了下嘴唇後，隨手扔在桌上。窗外的雨下得越發猖狂，電閃雷鳴之時，猛然會有幾道白光閃過餐廳的牆面。玻璃窗上覆著一層密密的雨珠，同時還被更多的雨珠捶打著，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人家真的要動怒了，好好的一餐飯，竟然被攪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

    未滿把外套的扣子扣上，抬著下巴掃視了下餐桌上的眾人，再把椅子往後拉了點，側著身子離開餐桌。

    凌若塵目無焦點地看著前方，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站在原地。

    「哦。」快走到餐廳門口的時候，未滿又忽然停下腳步，她轉過身子露出一臉歉意的表情對奶奶說，「真的非常抱歉，因為我的出現讓這頓飯變得索然無味，不過，您的孫子真的很讓我生氣。求婚是他，出爾反爾的也是他，這頓飯我是吃不下了，先告辭了。」

    「等一下。」威嚴的聲音終是響起。

    未滿握著門把的手收了回來，她微微側過臉。

    凌嘯雲緩緩向未滿踱步而來，直到走到未滿面前。頭頂上一片陰影，未滿側著臉抬起頭仰望著凌嘯雲。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未滿迷人一笑：「有什麼事，這裡說吧。」

    「未滿，叔叔想和你私下裡聊一聊，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吧？」凌嘯雲把頭低下去一些。

    未滿毫不退縮地回視凌嘯雲，片刻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了？」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和您見面的場景。」

    凌嘯雲微微皺眉，不解道：「什麼意思？」

    「不好的預感。」未滿踮起腳尖，湊近了些，輕聲說道。

    一片寂靜，凌嘯雲直起腰，重新審視起袁未滿。

    「好吧，我們談談。不過，我想來杯蜂蜜水可以嗎？」這話，她是對凌若塵說的，未滿沖凌若塵挑了挑眉。

    「若塵，替未滿沖杯蜂蜜水，拿到我書房。」

    說完，凌嘯雲帶著袁未滿離開了餐廳。留下身後一片驚愕的眾人。

    書房裡，凌嘯雲只打開了檯燈。他靠著皮椅坐下，一隻手擱在書桌上，不停地敲打著節拍。

    未滿把門關上，借著不亮的燈光參觀起凌嘯雲的書房。富豪的書房總是一個調調，奢華、氣派，裝滿了幾柜子的書靠牆穩穩地站著，不知雕的是龍是鳳的玉石透著些許自視清高，其實，也就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請坐。」

    「謝謝。」

    未滿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右手支著腦袋，斜看著凌嘯雲。

    「好吧，我承認，我錯了。」

    未滿沒接話，她等凌嘯雲把話說完。

    「我答應你，我會幫你跟我的兒子結婚的。這個家，不能因為這點事就散了。」

    「哪個兒子？」

    凌嘯雲把皮椅轉正，面朝未滿：「你希望哪個就哪個。我們大家都退一步，自然就海闊天空。我會彌補你這些年所吃的苦。」

    「等等，我想您是不是搞錯了？」未滿坐直了身子，翹起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我並沒有吃過什麼苦。若塵對我好得不得了，何苦之有？還有，既然結果都一樣，當初又何必大費周章呢？」

    「袁小姐，你不必把事情搞僵，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

    「您看看，您又拿出那時候對我說話的口氣了。」未滿微笑著站起來，慢慢踱著步子。

    「……你究竟是不是以前的你？」

    未滿從左邊踱到右邊，摸了摸那塊玉，又從右邊踱到了左邊，她有點失笑地答道：「何為以前的我，何為現在的我？我就是袁未滿，站在你面前的我。」

    未滿來到書桌前，隔著桌子，俯下身，桔色的燈光照在她清秀的左臉頰上，讓她白色的肌膚讓上了層妖異的顏色，清亮的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我的上輩子過得很不愉快，處處唯唯諾諾，這輩子，我不想這麼過了。」

    「你想要報復我嗎？報復傷害過你的人？」

    未滿轉過身，背對著凌嘯雲搖了搖頭，她走到門口，靠著門板，說道：「在您面前，我沒有能耐班門弄斧。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不想留下什麼遺憾。知道嗎？死過一次人，才懂得什麼叫做珍貴。所以，我想要的，一個，都不能少」

    「你變了很多。」

    「如果我還是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兒了。再見，我未來的公公。」

    未滿打開門，恰巧碰上拿著水杯的凌若塵，也不知道他站在門外多久了。

    「你的蜂蜜水。」凌若塵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起話來也顯得有些麻木。但是，未滿看人喜歡看人的眼睛，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未滿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水杯，接著微笑道：「謝謝。」她又聳聳肩，道，「可是，我現在又不想喝了。」

    她繞過他，穿過客廳，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大門口。吳媽趕忙幫她打開大門。

    「謝謝吳媽。」

    她在吳媽愕然的表情中走入雨夜，卻沒有帶傘，迎著雨，她閉上眼，睫毛顫動。當她全身都和這個雨夜融為一體的時候，空氣中有泥土的味道，青糙的芳香，就連滲入嘴裡的雨水，似乎都不一樣。

    今夜，她就像是一個女皇，抬著驕傲的頭顱，揚著自信的微笑，目無一切，唯我獨尊。

    帆布鞋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路一步一步地走著，忽然身後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有傘在她的頭頂，為她遮去了雨水。

    「疏影……」

    有些猶豫，像是醞釀了好久，那個聲音才低垂於她的耳邊。

    她轉過身，抬起頭，迎上的是一雙美若星辰的眼眸，還記得那裡面總是冰天雪地，大霧茫茫。

    未滿從他手中接過雨傘，清淺一笑：「謝謝你的傘。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別感冒了。」

    凌光站在雨中，雨水濕透了他的全身，襯衫的布料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