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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10 作者: 罪加罪
    凌光把杯子遞到未滿面前,淡淡地說:「我覺得醫院的杯子不乾淨,用紙杯吧。水是冷的。」

    迥然的態度,未滿低頭看著那隻白皙清瘦的手,片刻失神。她默默地接過杯子,眼角卻瞥到了凌光手腕上的手鍊。凌光喜歡穿長袖衫,通常袖口都會遮住手腕處,而那條鏈子一直隱藏在袖子裡。

    那是一條很舊的手鍊,工藝粗糙,看上去毫無價值可言,沖眼看貌似是一顆球,再看兩眼才發現那是太陽造型。如此簡陋的裝飾物和凌光一身的貴氣服飾裝扮完全不搭。

    「這個,好像很舊了。」

    未滿傻傻地冒出這麼一句。

    凌光把手收回,眼睛卻細細地盯著未滿,另一手自然地覆上那條鏈子,輕輕地摩挲:「不覺得熟悉嗎?」

    「嗯?」

    凌光在病床邊坐了下來,淺淺一笑,像是憶起了最美好的往事,卻又像勾起了最痛苦的回憶:「遙疏影送的。」

    未滿靜靜地看著凌光,那剎那的微笑,讓她覺得頭腦有一秒鐘的空白:「是嗎?遙疏影?我聽過這個名字很多次,卻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人。」

    「遙疏影,因為太善良,所以很可愛,」凌光低下頭玩弄著那小小的太陽,溫和了下來的眸光寒光一閃,「也因為善良,所以很可恨。」

    未滿抓著被子的手,緊緊的。

    凌光抬起頭,如櫻花般美好的容顏是未滿沒見過的溫柔,他傾身上前認真地看著未滿:「她是第一個除了家人和兄弟,真正願意站在殘缺的我身邊的人,是第一個聽懂我音樂的人,也是第一個給我做蛋糕的人,還是第一個不怕我冷言冷語的人,也是讓我重拾勇氣恢復光明的人。你說她是怎樣的人?」

    未滿抬頭平視前方,床的對面擺著一隻剔透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滿了嬌艷欲滴的紫色玫瑰。

    「我想,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

    「不,所有人都高估了凌光,凌光也高估了凌光。」凌光清雅一笑,「她是我的生命。即使,她拋棄了我。」

    玫瑰花瓣上的露水,仿佛讓人可以呼吸到陽光的味道,卻飄渺得僅是仿佛。

    NO.73 出院

    未滿出院的時候,實在是很熱鬧,比之入院時的冷清,現在的狀況可是要有人氣多了,就連報社最大的忙人----丁社長,都百忙之中抽出一空來看她,這讓未滿頓時「受寵若驚」。

    丁擎語已過三十,不過男人三十一枝花,照樣風流倜儻,瀟灑自如。倒追他的人從城南排到城北估計還排不完,可是,這個讓人費心思的傢伙卻依舊沒有固定的對象。雖然他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對每一位女性都紳士得很,但是,在他風度的笑容之前總是隔著一層紗,讓人無法真正撩開那層阻隔,摸到他真實的笑容。未滿對他的私事沒什麼太大興趣,對方無非就是她的上司,對於上司,做下屬的最好安分守己,做好本分,不要自作聰明去觸及禁區。

    丁社長含笑著跟凌光打招呼,凌光淡漠地點頭回應了一下。未滿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時不時地回頭看看這兩個怎麼看怎麼不搭調的男人一人一邊地站在窗台前。丁社長很有意味地打量著凌光,笑問道:「聽說你以前讓我們的大主編碰了顆硬釘子?」

    聽到這話,未滿差點將手中的化妝包直接扔過去。

    凌光雙手交叉於胸前,回道:「溝通問題罷了。」

    「呵呵,是嗎?」丁擎語看著凌光的側臉,打量了會,見其再也沒有給出反應,也就自己隨之一笑作罷。

    EMMA幫未滿辦好出院手續,瓊際邊默不出聲地站在未滿身邊,眼光時不時地瞟向凌光,卻也抿抿唇,不作聲響。

    未滿走在最前頭,丁社長悄然上前到她身旁,低下頭問:「若塵還不知道你住院的事吧?」

    未滿一愣,閃著精光的眸子斜著眼看向他,小聲反問:「是不知道,幹嘛?」

    「我只是想說,凌光還不知道你是他哥的女朋友,若塵也還不知道你和凌光走那麼近……」

    「你什麼意思?」未滿危險地眯起眼睛,腳下加快了速度,好跟後面的人拉開點距離。

    丁擎語的眼鏡在光照下反she出一片白色,未滿看不清他眼底的情感,只聽得耳邊的聲音帶著些許警示的意味:「凌若塵怎麼對你的,我可都看在眼裡,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何況,他也都跟你求婚了,所以,有些事還是乾淨利落點的好。」

    未滿忽地停下腳,壓低了聲線快速反駁:「丁社長,你和他也不過泛泛之交,我們之間的事,你最好別插手。」

    丁擎語眼看著自己手下的大主編一臉冷意地站在那兒看著自己,眼神中的決然不可言喻,她蒼白的臉上顯然消瘦了一些,若塵看見了,肯定又要心疼了。丁擎語輕笑一下,聳聳肩,無所謂地說:「行,那我先走了,下午還有個會議。你休息幾天再上班好了。再見。」

    「怎麼了?你跟社長說什麼了?」EMMA急沖沖地從後面趕上來。

    未滿眉梢微挑,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沒事。」她回過頭,看了眼也走上來的瓊際邊和凌光,對EMMA說,「你送我回去吧。」

    「啊?我?」EMMA明顯有些意外,她偷偷瞄了眼身後的凌光,有些尷尬地說,「你確定讓我送你?」

    她第一次來探病的時候,剛踏入病房就差點把魂靈都給嚇飛。未滿病床邊坐著的,而且正專心地低著頭給未滿削蘋果的人,竟然是她的偶像。她很無語地看著未滿,未滿則很無辜地回視她,她實在有些承受不了這個視覺衝擊。未滿的男朋友明明是凌若塵,什麼時候變成兄弟中的弟弟了?

    未滿推了一把有些呆呆的EMMA:「當然你送我,路上我要交代下近期的工作,我可能會休息兩天。」

    未滿繞過EMMA,走到凌光面前,沖他微微一笑:「這些天謝謝你了,你一定也很忙,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些天,全是凌光在照顧她,甚至有點無微不至的感覺,這讓未滿一下子難以接受。漸漸的,她有一個很不安的發現,她變得無法自然地和他交談了。許是熟悉了之後,當初那種偏見就被逐漸淡化,許是,他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那麼冷漠絕情,許是……不管怎樣,這種感覺很微妙。

    凌光深深地看著未滿,略一點頭,把手中的手提袋交還給她:「那你注意休息。」

    「知道了。」

    一直跟著他們沒有說話的瓊際邊上前拉過未滿:「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未滿疑惑地跟她走到拐角,離開凌光和EMMA一定距離後,瓊際邊神情異常嚴肅地問她:「你是不是沒有聽我的話,擅自減藥了?」

    未滿嘴巴張了張,沉默片刻,微微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瓊際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知不知道你不能減藥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近,事情比較多,忘了……」

    「別給我亂扯,你以為我會信?好了,未滿,為了你自己,不要把吃藥當兒戲。不然,我也無法幫你治好病的。」

    未滿再次陷入沉默,她看著邊邊緊皺眉頭的樣子忽然有種對不起她的感覺:「我明白的,我會按時服藥的。你,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嗎?」

    「他們?」邊邊很快反應過來,「凌若塵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凌光……應該知道了。」

    「他怎麼會知道?」未滿一陣緊張,忽然抓住邊邊的手。

    邊邊瘦長的手安慰似地拍拍未滿的手,淡笑道:「別擔心,他知道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個人可以幫你……」

    「你們好了沒?這麼長時間了……」EMMA突然的闖入,打斷了未滿和瓊際邊的對話。

    「好了,可以走了。」瓊際邊笑著握住未滿的手,加重了些許力道,「注意自己的身體,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

    未滿笑著點了點頭,攙過EMMA轉身走開。

    瓊際邊看著未滿離去的身影,忽然有種很想揍凌若塵一頓的衝動。不過,她不會那麼做的。很多事情,不是個人所能掌控的,凌若塵掌控了那麼久,已經很厲害了。但能不能更久,她想可能,會很困難。

    至於她,凌若塵很聰明,他說得對,她不想捲入麻煩的事情之中。

    一則,所有牽扯的人,她都在乎。雖然,她已經不再姓凌。

    二則,她確實不想參與關於任何有關凌家的事情。

    所以,她能做的,只能是儘自己的本分,幫未滿治病。

    「你和她說了什麼?」

    瓊際邊看向不遠處的凌光,他總是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樣子,很高傲,很自負,清清冷冷的樣子很讓人著迷,眼眸中永遠是冰封的大霧,迷離而沒有焦點,但同時,他也很孤獨。但,僅僅這幾天,瓊際邊忽然發現,也許她並不了解真正的凌光,比如,守護愛人時的他。

    她走向凌光,朝他的肩旁輕輕拍了拍:「看了看她的精神狀況,還不錯。」瓊際邊認真地對凌光說道,「你不努力的話,是抓不住她的。這是,心理醫生的直覺。」

    凌光黑如寶石的眼眸瞬間凌厲。

    未滿站在自己門口,慢悠悠地掏出鑰匙,腦子裡卻開始回想丁擎語說過的話,根本沒有發現家門其實沒有上鎖,所以,當她發現不需要鑰匙門就能打開時,只是警惕地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她往裡頭張望了一會,客廳里沒有人,然而,她屋子裡透出了微弱的燈光。

    未滿輕手輕腳地放下東西,屏住呼吸,一點點地接近那虛掩的門,再一點一點地把它打開。

    門開到一半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站立於桌前的背影。

    白色的襯衣,淡藍色的毛線背心,瘦高的身形,略顯單薄的肩膀。只是站在他身後,就能感覺到他身上安靜的氣息,舒適宜人。

    「若塵……」好像不收控制一般,未滿自然地喚出他的名字。

    那個身影稍稍一頓,然後,緩緩轉過身來。凌若塵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伴隨著三分寵溺,三分愛慕,三分溫柔,還有一分,未滿始終無法猜透的感情。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的時候,他總喜歡這麼凝視著她,也不說話,從眉到唇,每一處都要仔細看上一遍,他等她先說,然後告訴她,她又瘦了,他心疼。其實,她哪能每次都瘦,只是,他太想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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