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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10 作者: 罪加罪
「我不是拍了嗎?」
「可是,你以往不都會提些建設性的意見嗎,今天怎麼了?生病了?」
剛才在會上,她分明看出袁主編思緒和肉體脫離,這是她在工作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狀態,以往就算是生病身體不舒服,她站在大家的面前依舊是精神奕奕,鋒芒必現的。
未滿搖搖頭,拉開EMMA的手,沒什麼氣力地回道:「有點頭疼,不礙事,我先去休息一下。」
未滿也不理會EMMA的反應,先一步進了辦公室。
門關上的剎那,就好象把喧鬧的外部世界隔絕了出去。未滿把文件夾隨手扔到一邊,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凝神躺了會。又煩躁地睜開眼睛,翻了個身,面朝裡邊,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那塊棕色的沙發皮。
想來想去,還是起身,袁未滿匆匆拿起皮包跑了出去。
岳野坐在凌光前面,這裡是茶室里最不起眼的一角。坐在他對面的人卻看著窗外,並沒有給他一個笑容或是一個眼神。岳野看著他這副冷漠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你還在記恨我嗎?」
那時,他也在氣頭上,對於光如此不理智的行為和固執的想法感到大為光火,出手相向,拳腳相加一再升級。終是破了多年的兄弟感情。為此,他很後悔,但是不是後悔因為遙疏影跟光起衝突,而是後悔自己最後也變得感情用事。如果,他能夠冷靜點幫助光分析,而不是一味地跟他爭執,事情可能就不會這樣了。
岳野注視著凌光的眼睛,那雙眼睛比之恢復前更加漂亮,泛著水晶般的光澤。依舊俊秀,甚至比之以前更加俊秀的臉已然消去了七年前那一點點的青澀,透露出了成熟的味道。岳野約他的時候,已經做好被冷漠拒絕的準備,沒想到他只是沉默一會,便答應了。
凌光慢慢轉回視線,眸子清冷,再好的朋友有過那樣的經歷,也會留下一道的隔閡。凌光淡淡地答道:「我已經不記得了。」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了……人還是要往前看。」
「你今天就是要說這些無意義的事嗎?」凌光冷冷地打斷岳野的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岳野愣了一下,嘴邊的笑容慢慢散開:「前不久,處理些事。」
「還會回日本嗎?」
「不了。這次回來就是打算在這裡定下來了。」岳野喝了一口綠茶,「對了,你那次演奏會我有去聽,很不錯。其實,在哪都能聽到你的消息,真了不起。」
「謝謝。」
岳野又愣了一下,從凌光口中說出的謝謝讓人措手不及。岳野沉默了一會,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張明艷的臉龐,一張和遙疏影很像很像的臉龐。只是……他看了眼凌光,竟猶豫了下來。
「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更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就連他都無法走入他的內心了。
凌光聽後輕輕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半垂,視線僅看著水杯中的那剩下的半杯,聲音中摻入了些苦澀:「也許吧。阿岳,有時候我會想,你是對的。」
岳野有些疑惑:「什麼對的?」
「她離開,可能真的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凌光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而我,只是恨她的離開和拋棄。」
岳野緊緊地抓住杯子,聽著凌光一句一句地說著。遙疏影應該是凌光的禁忌,而現在凌光卻主動提及。
「這個想法是我最近遇到一個人後才產生的。」凌光抬起頭,唇邊有一抹難得的苦笑,「她好像是她,但是,又好像不是。」
「……怎麼會這樣?」岳野握杯的手指,骨節分明。
「我對於她完全是陌生人,但是她對於我卻全是遙疏影的味道。只不過……」比這跟糟糕的是邊邊告訴他的,袁未滿得了抑鬱症----會死人的病。想到這他不禁皺起了雙眉,是什麼讓她患上了這種病?
岳野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嗓子眼被什麼堵住似的異常難受,只能訥訥地順著凌光的話問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她不認識你?」
岳野的腦中飛快地回閃過那個傍晚的場景。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不過,」凌光看向岳野,「什麼時候想讓你們見個面。」
岳野笑笑,點點頭,鑽石耳釘閃爍了下:「好呀,過了這麼久了,如果是她,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知為何,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兩個人坐在茶室,和三年前談論的話題一樣,卻和三年前的氣氛完全不一樣。沒有那時的劍拔弩張,激烈口角,現在,氣氛平和得好像無風無浪的水面,差點讓岳野幻覺這不是三年前的事,而是三十年前的事,身體裡懷有的已不是年少輕狂的心。
「你,打耳洞了?」凌光捕捉到岳野右耳上一顆,還有左耳上兩顆小卻亮的耳釘。
岳野摸摸耳朵,不太好意思地說:「是啊。」
三顆耳釘,代表了他一生中三件最痛苦的事。左耳上的兩顆代表著光的失明,還有和光鬧翻。而左耳上的一顆代表著遙疏影的失蹤。
也許肉體上的疼痛能夠減少點精神上的痛苦,他把它們打在自己的耳朵上,就像打在自己的心上,然後,一輩子都不忘記。
「你怎麼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電話里的聲音疲憊而低沉。
「你不怕我說出來嗎?」修長的身影來回走動。
「哦?那你為什麼不說?」
「所有的人都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所以你不敢輕舉妄動,是嗎?不過,你不需要知道。」
修長的身影頃刻頓住。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然後悠悠地開口:「如果想說就說好了,我不會阻止你。」
電話里一陣忙音。
NO.72 玫瑰
凌若塵不在的日子裡,袁未滿想了很多,有時候甚至因為太過陷於自我的世界,而變得分不清現實和幻境。EMMA說她得了相思病,男朋友才離開幾天,就變得茶不思,飯不香。未滿沒有反駁,她確實挺想凌若塵的,很想他早些回來。
天空灰濛濛的,冷熱交替的情況也變得很嚴重。未滿本就不是什麼身體硬朗的主,這會兒凌若塵又不在身邊嘮叨她注意添衣減衣的,很快就加入了流感大軍的行列。然後,鼻塞、頭暈、咳嗽,一樣樣的症狀浮出水面。而她又不肯為區區感冒丟下工作,堅持自己塞了點藥,不去醫院看病,對電話里的凌若塵還謊報軍情。
可是,折騰了半天,終於還是倒下了。
未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像是被蒸了的蝦,全身發熱,頭昏沉沉的,嗓子眼也乾涸得不得了,而額頭的汗卻密密地滲出來,她現在就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像她這種情況,EMMA早上來看過她,堅決不讓她去上班,讓她好好在家呆著休息。而如今看來,這已經不是休息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未滿被燒的迷糊之中,似乎聽見了手機的鈴響,她吃力地睜開雙眼,摸著那顆接聽鍵一按:「餵……」
袁未滿沙啞的聲音氣若遊絲,聽得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驚愕了一下。
「我現在無法接聽你的電話,有什麼事過兩天再說。」未滿算是使出了最後的氣力,把話交代清楚,然後甩手把手機扔到了地上,皺著眉繼續睡覺。剛才費力解釋了一通,感覺嗓子更渴了。
未滿渾渾噩噩地又睡了一會,但是身上難受得很,讓她始終無法睡熟。然後,就在這種混沌狀態中,她似乎感覺有人進來了。然後,一雙冰涼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那種感覺讓神志不那麼清晰的她感覺到了一絲舒慡,未滿本能地抓過那雙手,不讓它離開自己,然後細細地貼在臉頰上汲取那絲絲涼慡。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在她耳邊說:忍耐一下,我帶你去醫院。然後,那雙手慢慢抽離她的掌控。這讓未滿很不舒服,她有些賭氣似的不停呢喃著「渴」。不一會兒,身邊的人就拿著一杯涼水坐到她身邊,然後,未滿感到有雙手把她的上半身託了起來,她倒也不客氣,身上沒有什麼力氣,也就把全身的重量都靠了上去。她靠著一個人的肩上,就著那個人,她貪婪地喝著杯中的涼水,那些涼水立馬滋潤了她乾涸的喉嚨,整個人也隨之舒服了些許。
再隨後,未滿感到有人給她披上了衣服,然後,有人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她被那人帶上了車。那人很小心地幫她繫上安全帶,再把座椅放低,好讓她繼續睡著。未滿忽然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一路上,她甚至感到自己嗅到了淡淡的清香,但是她明明已經鼻子都堵住了呀,應該什麼都聞不出來才對。可是,她就是感覺自己聞到了那種香味。車子開得很平穩,車窗開得小小的,有那麼點涼風吹入,把未滿身上的燥熱一點點吹散。
生病了不是嗎?但是這種感覺真好。
待未滿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全是黑的。她渙散的思維慢慢聚焦,然後,意識到這兒不是她的家之時,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這兒,是哪兒?
未滿的手動了一下,就因著這個動作,她發現她的手被另一隻手握著。這個發現讓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若塵出國了,媽媽不知道她生病了,那麼,在她身邊的是誰?
那隻手很涼,也很瘦,未滿有些警覺地想要抽回手,誰知她剛動一下,那個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醒了嗎?」
黑暗中,那個人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未滿熟悉的涼薄之意。未滿為之一怔,有種自己是不是燒壞腦袋的想法。
凌光在黑暗中放開未滿的手,未滿的視線終於適應了黑暗。她看見他消瘦的身影走到門口,然後點亮了屋內的燈。一瞬間,未滿被白色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反射性地拿手擋住了亮光。半晌,才慢慢把手拿開。此時,凌光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未滿盯著凌光的臉看了許久,又把這間病房看了一圈,然後又盯著自己手背上的針管看了片刻。最後,未滿迷茫的目光再次投在了凌光的臉上,很好看很精緻的臉,讓人無法移開眼的漂亮,卻因全身散發的冷酷氣質而讓人無法將陰柔放在他身上。未滿移開視線,輕聲問道:「你怎麼會送我來醫院?」
那種香味,淡淡的薰衣糙的味道,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很乾淨清慡的味道,也是一種魅惑人心的味道。
凌光拿起桌上的紙杯,替未滿到了杯涼水,回答道:「病成這樣了還賴在家裡,想死嗎?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此話一出,未滿兀地抬起頭,感謝的話到了嘴邊又被硬吞了回去,看著凌光一臉平靜的樣子說出如此「惡毒」的話,有些憤慨徘徊在胸中,但是卻無法對他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