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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10 作者: 罪加罪
    「手術要快了。搭橋手術我讓醫生儘快準備了。醫生也說最好趁情況還穩定的時候做了。」

    疏影垂下眼帘點了點頭道:「好的,越快越好,萬一出現什麼狀況就不好了。錢方面,沒問題嗎?」

    星曜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會想辦法的。」

    「什麼辦法?找凌霄雲嗎?」

    星曜沒有否認,嘆了口氣說:「你別告訴媽,媽她現在在四處借錢。」

    疏影抱著僥倖的心理,試探地問了句:「借到了?」

    星曜想起那些搪塞的回應,心下不知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悲涼多一些。他已經給凌霄雲撥了不知多少通電話了,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這個親生父親。可是,他得到的回應卻全是些模稜兩可的回答,而且全是經他人之手,凌霄雲根本沒有親自接過他的電話。他們的答案都差不多,無非是含含糊糊地說凌霄雲正在國外接洽一個大項目,只要他有空,他們會告知他這件時的。星曜在第三遍聽到這樣的答覆時當場就火了,他一直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在這樣一個關乎人命的時候他無法想像還有人會用這樣平板冷漠的口氣跟他說著不痛不癢的理由。但是,不論他怎麼堅決要求要和凌霄雲通電話,得到的永遠是一個推託的理由或者乾脆是電話占線。

    不過,他還是相信只要找到凌霄雲,這個父親是會幫他的。

    疏影見星曜啞了聲,意識到星曜還沒從凌霄雲那兒借到錢。她在心裡冷笑自己的傻,要是能借到錢,凌霄雲和她說的莫不是一通廢話了?不過,他倒還真是說得出,做得到。

    「你放心,我只不過還沒有聯繫上他。找到他了,怎麼說我也是他兒子,他會幫我的。」星曜不知道疏影在想什麼,只以為她很失望,連忙寬慰她,雖然這個時候,他心裡也沒有底。

    疏影木然地看著星曜,太陽穴因醫院走道裏白晃晃的燈光而發疼。她默默地磨蹭到過道上的椅子邊,身體緩緩滑落。

    「小影,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疏影的臉色慘白得嚇人,星曜只是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竟發現她在出冷汗。

    「小影……」

    「沒事,我沒事。」疏影閉著眼輕輕擋開星曜的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道,「只是有點累。」

    星曜站在疏影面前不動,神情微妙。

    疏影感覺到這個陰影在她面前遮了很久,感到了氣氛的不尋常,她終於睜開眼抬頭望著星曜奇怪地問:「怎麼了?為什麼就這麼站著。」

    星曜放在背後的手已經把拳頭握得死死的,臉色不比疏影好多少。那一瞬的怒火在她抬頭的瞬間達到頂峰,又片刻被壓制。

    他竟然想責怪她在爸爸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去照顧凌光。

    他怎麼會有想要對她生氣的念頭?

    星曜快速轉過身,說道:「沒事,你別太勉強自己的身體了。」

    如果,如果她沒有眼花,剛才她是不是看到星曜生氣了?

    那張怒容鏡花水月,卻又似真真切切。

    星曜哥從未對她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一定是她看錯了。

    疏影定了定神,剛想起身,豈料剛進病房不久的星曜猛地推開門,跌撞著出來,他看都沒看疏影,像是用盡了全力似的一臉驚慌地大叫:「醫生!醫生!急救!我爸爸心跳停止了!」

    剎那間,疏影覺得心跳停止的是她。

    然後,天崩地裂。

    瘋狂的搶救,瘋狂的呼喊,瘋狂的哭泣。

    她知道了,她爸爸的命在她手裡。

    所以,求求上帝,不要帶走她爸爸,她知道怎麼做了,她真的知道了。

    NO.55 不說再見

    凌光蒙著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床邊圍著很多人,有疏影熟悉的,也有全新的面孔。而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還在沉睡當中,雖然臉色有些許蒼白,但是手術很成功。主治醫生說,只要一個禮拜,他就能摘下紗布,迎來光明。

    疏影站在一個小角落,和眼前的場景格格不入,她像是一個隱形人一般關注著眼前的一切,卻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今天,幾乎一大家子的人都到了。

    凌霄雲和凌夫人蘇睿之正關切地和醫生交談著凌光的病情,凌光的叔凌展馳,嬸嬸丁寧站在一邊仔細聽著。凌光的奶奶更是千里迢迢從美國趕來探望自己的孫子,老人家臉上寫滿了欣慰,看著凌光蒙著紗布的眼睛禁不住流淚。一旁站著的竟是殷離,她一邊攙扶著老人家,一邊滿臉深情地看著凌光,視線久久無法轉移。岳野也默默站在邊上,時不時回頭看看疏影,疏影朝他笑笑,又繼續做著她的隱形人。

    星曜哥沒有來,爸爸搶救回一條命後,他和媽媽就片刻不離地陪在爸爸身邊。而她,在爸爸度過起死回生之後,第一時間給凌霄雲打了電話。

    這個電話,讓她心如死灰。

    凌霄雲在上次離開前留給她一個號碼,是一個私人號碼,連星曜都不知道的號碼。他讓她決定好後打這個號碼告訴他。

    電話通的時候,疏影的心裡萬籟俱寂,除了自己空洞乾澀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她對凌霄雲說:「請幫我父親,他必須要接受手術。你的條件我無法答應,但是……」疏影望著玻璃窗上自己憔悴的倒影,死氣沉沉,沒有神采的眼睛被掏空了裡面的情感變得乾枯無神。

    疏影仰起頭,努力讓自己呼吸順暢,努力讓自己顫抖的聲音平穩:「我會離開,離開他們。這樣,你就不需要擔心兄弟反目這樣的事了。」

    等待答覆的幾秒像是一場久久醒不轉的噩夢。如果凌霄雲不答應,她該怎麼辦?

    許久,話筒的那一方才出聲:「好的,我會遵守約定,也希望遙小姐你不要食言。所以,在光眼睛恢復之前,請你按照你剛才說的,離開他們。」

    「這麼快?為什麼?」

    「如果你下定決心離開的話,就請不要拖泥帶水,也不要留下關於你的線索。」凌霄雲在那一頭停頓了一下,放緩語氣說,「很抱歉,我知道你會認為我很殘忍,但是,這個特殊的時候,我必須有所取捨。你放心,你家裡的人我會好好照顧的。」

    有所取捨。

    遙疏影就是一顆無辜的棄子。

    房裡的人逐漸退到房外,臨行時凌展馳和丁寧面露疑色地掃過疏影,而後又一副瞭然的樣子。凌霄雲和醫生低語著也走了出去。臨走時,他突然朝疏影的方向看來,又迅速移開,疏影無法捕捉到他眼眸中的深意,只覺得背脊麻麻的。

    凌光的奶奶一直陪坐在凌光邊上,沒有離去。殷離壓根就無視疏影。

    「你臉色很差,怎麼了?不用擔心光,他馬上就會以一個最完美的形象出現在你面前了。」 岳野來到疏影身邊,打量了下疏影顯露出一點病態的臉擔憂地說道。

    疏影直直地望著床上的人,唇邊綻出一抹細微的笑容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不論他怎樣,在我心裡,都是完美的。」

    最後的一個禮拜,不知為何,一直陰鬱的天空豁然開朗,陽光普照,淡藍的天出奇得明媚。

    就好像垂死的人迴光返照。

    疏影用力搖搖頭,怎麼會想到這麼不吉利的東西?

    「疏影……」

    「在,醒了?等等,別摸眼睛。」疏影上前去抓住凌光企圖摸紗布的手,「忍忍,一個禮拜後就能拆了。」

    「我知道,就是有點不習慣。」凌光聳聳肩,抓過疏影的手猶豫了下問道,「見過我奶奶了?」

    疏影倚在他身旁,笑道:「嗯,你奶奶很和藹。」

    起初她還擔心這位老人也會用尖刻的眼神看她,但是她錯了,老人家竟知道她叫遙疏影,不過那是基於她是凌若塵妹妹的基礎上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孫子的眼睛恢復在即,她心情格外好,友好地和疏影交談了幾句,然後在凌霄雲的攙扶下回家休息去了。她臨走時不放心地再三叮囑疏影和吳媽要好好照看凌光。

    「奶奶人很好。」

    「嗯,我感覺得到。」

    「而爸爸很孝順奶奶。」

    「嗯。」

    「所以,」凌光執起疏影的手認真地說,「只要奶奶同意,我們之間就不會有障礙。」

    疏影呆愣片刻,明白過來後,低下頭看著相握的手嘻笑道:「是啊,看來我要好好討好她老人家。」

    「不用,做你自己就好。奶奶很疼我的。」

    疏影輕輕撥弄著凌光的劉海,指腹感受著那柔順的觸感。然後,順著劉海,避過眼部,滑落到他的鼻尖,嘴唇,再是下巴。

    「怎麼了?」凌光被疏影的觸碰弄得痒痒的。

    「想不想摸摸我的臉,看看我長什麼樣?」疏影的指尖停留在凌光的臉頰,眼睛盯著他的紗布,嘴上有些唐突地問道。

    凌光思索片刻,最後一反往常地搖頭道:「不要。」

    「為什麼?你前些日子不是鬧著要知道嗎?」

    「我想直接看到你,不要這種模糊的感覺。」凌光的手覆上疏影停留在他臉頰的手,「所以,那天你一定要站在我面前,讓我睜開眼就能看到你。」

    心糾在一起,分泌出大量的液體,不知是血是淚。疏影強壓下巨大的悲痛繼續對光笑道:「也不差啦,先摸摸有個底,我怕到時候嚇到你誒。」

    「不怕。」

    凌光一用力,疏影順勢倒在了他的懷裡。凌光身上獨有的香味每次都能讓她瞬間沉醉,迷人的芬芳,乾乾淨淨,只屬於這個純淨的男生。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磁性清透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如夢如幻:「我就是認定你了。」

    剎那,疏影差點就濕了凌光的前襟。再次強壓下幾欲泄漏的哽咽聲,疏影緊緊抱住凌光,死命吸取他身上的溫暖。

    凌光拍拍她的頭問道:「怎麼突然粘著我?」

    「哪有。這樣舒服。」她很少撒嬌,特別是對凌光。雖然很喜歡他,但是她更喜歡在一定距離里看著他,就像在欣賞一副最美妙的畫。而他就是從畫裡出來的人。而此刻,埋在他懷裡,就是不想出來。

    凌光無奈,任由她就這麼摟著,甚至讓她躺到床上,回抱住她,讓她更舒服些。好幾次岳野或是吳媽進來,疏影還是一動不動,倒是他們略顯尷尬地又退出房去。這換做以前,疏影肯定得彈得比誰都快,臉紅得猴子屁股還甚。而現在她只想多些時候和他在一起,多一些,再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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