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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10 作者: 罪加罪
    他的眼睛好了,他們就可以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游賞湖光山色,一起去看音樂會……未來的畫卷從水墨畫變成了水彩畫,五彩繽紛,只一眼就能看到那數不盡的顏色,卻無法望到畫卷的盡頭。

    上帝總喜歡對美好的人開個遺憾的玩笑?但是,只要那個遺憾能夠得以彌補,我們也就一笑了之吧。

    一切的一切,到這裡為止都是那麼的美好而值得憧憬。

    在這一個月間,疏影以學生會工作繁忙為由沒有回過家,實則是每天陪在凌光的身邊。她不知道爸媽對這件事知道了多少,但是如果星曜哥上次告訴爸媽她留在凌家陪凌光的話家裡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疏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所以,她決定在光確定了手術日期,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好好找爸媽談談。只是,疏影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天,當她剛踏入寢室大門,大姐便一臉緊急地衝到她面前對她說:「你家出事了!你爸爸住院了!」

    在這一刻,隱在疏影心中的不安驟然爆發。

    NO.52 風雨欲來(上)

    疏影以最快速度趕到了醫院,剛跑到監護病房外的走廊,她就已經看到星曜哥一個人站在門外面發呆。

    疏影穩住情緒,稍稍捂了捂胸口,讓自己看上去儘可能自然些。看著星曜哥有些陰鬱的身影,疏影心裡像是被棉絮堵著一般,濕重而壓抑。不管怎麼說,她做了讓他傷心的事,而且這段時間她也是刻意不回家,避免與他有任何接觸。疏影虛弱地嘆了口氣,稍微挺直了腰,快速向星曜哥走去。

    林星曜默默地站在監護病房門外發呆,清瘦的臉依舊輪廓分明,長長的睫毛沒有絲毫顫動,清澈的雙眸此時卻被太多不明的情感迷濛得讓人不忍直視。他還是穿著著乾淨整潔的白色高領毛衣,外加一件黑色的條紋風衣,急劇反差的色澤讓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慘澹。

    疏影以為他很沉靜於自己的世界,但是他其實已經發現了她的到來。她身上獨有的氣息早就在他失明的日子裡就已被記入骨髓,無法剔除。星曜轉過臉,精緻的五官猶如被黃金分割過一般完美,只是此時疲憊顯露在他沒什麼血色的臉上,額前的發也顯得有些凌亂。但是卻也給總是平和儒雅的他帶來絲詭異的俊美。

    被他忽然的直視弄得不知如何進退的疏影尷尬地把抬起的腳放下,站在離他還有些遠的地方就衝口問道:「爸爸怎麼樣了?」

    星曜看著滿臉擔憂卻顯然神色不自然的疏影微微一笑,還是那樣溫馨的微笑,仿佛迎面而來的就是徐徐的春風,只是如今,疏影異常愧色地覺得這個笑對她來說太過奢侈。

    星曜把插在口袋的手伸了出來,指指門裡面說:「剛搶救好,已經睡了。不過,醫生說還沒度過危險期。」

    「怎麼會這樣?」

    疏影心慌地皺著眉,低下頭,大大的眼睛裡已是蘊滿淚水。

    「傻瓜,別哭。爸不會這麼輕易地扔下我們的。」星曜向疏影走過去,想要伸手攬過她的肩,卻又中途放棄。

    「又是心臟病嗎?」

    「嗯,這次很嚴重。如果不儘快做手術,很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星曜斟酌了下,還是決定把病情如實和疏影說,「只不過,手術費……」

    「要很多錢嗎?」

    疏影猛地抬頭,尤記得當初全家給車禍後的星曜治病的費用高得離譜,不過還好凌家當時以肇事者一方全部支付了。但是,疏影深知對於他們這個拮据的家庭而言,任何一場病痛都是一次災難。

    星曜專注地看著疏影紅紅的眼睛,默認地點頭。

    「那該怎麼辦?」疏影訥訥地自喃道,腦中頓時亂成一團。

    「我會和凌霄雲要錢的。」

    「凌霄雲?」

    「我的生父……」星曜不太甘願地把「生父」兩個字吐出來,但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掐斷。

    「不准借!」

    疏影驚訝地看著媽媽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沙啞的喉嚨更是讓疏影聽得揪心,身上穿的竟然還是睡衣,而她現在正一臉怒氣沖沖的大聲呵斥星曜,那雙紅腫不堪的眼睛此時迸she出驚人的烈焰,威逼周圍的一切。星曜緊抿著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辯駁什麼,卻再次被媽媽喝住:「你敢找那個沒心沒肺的人借錢,以後就不要再踏進我們家一步!」

    疏影正想上前勸勸,不料媽媽一個轉身舉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疏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整個人一下子摔倒在牆邊,那個耳光是絕對的真材實料,不似以往媽媽跟她鬧著玩時對她小打小罵。她震驚地捂著臉,愣愣地看著怒意沖天的媽媽。

    星曜嚇白了臉,立刻上前護在疏影前面,不讓媽媽對疏影再次出手。

    「你走開。」媽媽不顧一切地沖星曜嘶吼,手上不停地死命拍打著星曜,她看著疏影的眼神讓疏影驚出一身冷汗。

    四周聚集了很多圍觀者,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發出不滿意的議論聲。而護士一發現這邊的異常情況,立刻匆匆趕來,口中不斷喊著:「病房裡不得喧譁,你們有什麼事別在這裡鬧!」

    「媽……」疏影虛弱地喚了一聲,喉頭卻緊得讓她無法吸氣。媽媽的耳光不同於夏楓的耳光,媽媽的耳光不僅打在她臉上,更打在她心上,讓她一陣陣地疼,一點點地流血。

    但是,只那一聲小小的呼喚就足以崩斷媽媽現在的神經。

    「你還好意思叫我媽?你在外面做了什麼好事?你爸就是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才氣得心臟病突發的。他怎麼會有你這麼不爭氣的女兒,被一個瞎了眼的小子迷得神魂顛倒。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對他就這麼死心塌地,死心塌地到連你爸媽,你哥都不要了!」

    媽媽說完便大哭了出來,她吼到最後嘶啞的喉嚨乾澀痛苦,那聲音聽起來恐怖至極,像是一把利鋸磨割著鋼板,到最後,她仿佛要把血都要一併吐出來似的,聲嘶力竭。

    此刻,護士已經全部上前按住情緒激動的媽媽,星曜背對著疏影,一言不發。

    疏影這才知道,原來天堂和地獄是近鄰。

    只需一秒,你就能從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至黑暗的最深淵。

    媽媽被人強行帶走,疏影倒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媽媽那張被淚水模糊得沒有人形的臉,忘記了起身,忘記了還有這麼多人看著她。

    星曜慢慢轉身走到疏影面前,蹲下身,心疼地看著快要崩潰的疏影不知如何是好。她瞪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而淚水卻不會斷地湧出眼眶,鮮明的五指印觸目驚心,被牙齒撞到的嘴唇有著絲絲血痕。他難道不怪她嗎?即使怪,看到這樣的她,他只想給她最多的溫暖和安慰。

    很想像以前那樣擁她在懷裡,輕輕哼歌,哄到她不再傷心難過。

    「你先回去吧。等媽媽冷靜下來了就好。爸這兒我看著,有什麼事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不要,我要看爸爸,我要看爸爸!」疏影掙紮起身,快步跑向監護室的房門。

    「小影,你冷靜點。」星曜一把拉住疏影的手,把她鉗制在自己懷裡,說,「這兒是重症病房,爸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你不要去吵他。況且,監護室只准一人進去陪同,你留在這兒也沒用。還是先回去幫媽帶些吃的、穿的,還有日常洗漱的東西過來,好嗎?」

    星曜小心地捧著疏影的臉,讓她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認真地跟她分析目前混亂的局面,再拿出自己的手機,把它塞給疏影。

    疏影盯著星曜的眼睛看了數秒,終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疏影渾渾噩噩地行走在馬路上,有種無語問蒼天之感。她真的就這麼不可原諒嗎?值得老天爺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折磨她作為處罰的手段。

    想要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麼就這麼難?還要難上加難?

    而爸爸,爸爸如果離開她的話,她又該怎麼辦?她不敢想像失去疼愛自己二十年的爸爸離開自己。爸爸要是有什麼意外,自己就成了害死爸爸的罪魁禍首。

    疏影不知不覺來到了凌光所在的醫院,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病房門口。凌光前些天已經住進了這個單人病房,做好了前期的所有檢查準備工作,耐心等待最後手術的到來。

    疏影糙糙地擦了下臉,擦到被打的地方時火燒一般地疼,連帶著心也又開始抽疼。她慢慢推開門走進屋裡,凌光正帶著耳機坐在床上聽歌,屋裡面吳媽正在泡茶,另外有一個年輕人是上次看到過的司機。他沖疏影笑笑,然後繼續看手中的報紙。

    吳媽禮貌地向疏影微微頷首,疏影亦同樣頷首回應。

    她輕手輕腳地走向凌光床邊的凳子,可她還沒走到,床上的人就笑出了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進來了嗎?快過來。」

    疏影乖乖地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凌光摘下耳機,把臉轉向疏影,乾淨的臉龐帶著些許神秘的笑容說道:「我自然知道。」

    吳媽和那個年輕的司機已在凌光開口後聰明地離開了。偌大的房間裡就只剩下他和她。

    疏影疲憊的心在看到他微笑的剎那復甦了起來,她不自主地笑起來,柔聲說道:「現在感覺如何,快要手術了。」

    「很好,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手術了。然後,快點見到光明。」

    「會的。你的眼睛很快就會好的。」

    凌光的臉上毫無保留地露出雀躍的神色,他最近改變很多,全身逐漸散發出陽光的味道,繚繞在他身上的那種冰封的感覺慢慢消散,疏影不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和在別人面前是否一樣,不過他在她面前的轉變疏影看得明明白白。

    不想打破他現在愉悅的心情,疏影不想在這個時候把家裡棘手的事對他說。他現在應該靜心地保持最好的狀態接受手術。關於錢的問題,她可以再想辦法。只是……有什麼辦法呢?其實,如果她跟他說了,也許他就會幫她籌錢,他是凌家的兒子,自然……

    等等,她在想什麼,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想到向凌光要錢?

    她深知很多愛情都是因為錢而灰飛煙滅的。她希望他們的愛情能夠純潔無暇,然後天長地久。

    疏影在內心裡天人交戰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凌光叫喚了她好兩遍。直到凌光的手摸索到她的手時,她才回過神。

    「怎麼了?叫你都沒反應。」凌光敏銳地發現疏影有些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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