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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2:50 作者: 罪加罪
    她這麼想著,一路走到門口,郊外不比城裡,夜裡霧重,涼意襲來,溫絨一出門便哆嗦了下,林雋就站在她前面,背對著她。

    溫絨卻是突然一步都走不動。

    從一個人的背影就能看出這個人的姿態,她曾經觀察過付蘇的,那是一個青年淡漠又拒世的背影,她也觀察過碧碧的,那是一個姑娘倔強又脆弱的背影,林雋的,她伸出手輕輕描繪,竟是讓心臟劇烈收縮,不知是疼是酸。

    孤獨的人,用狂傲的姿態將所有人拒之門外,用微笑的面具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卻依舊在無意間透露出內心的本質。

    「你出來了?」林雋察覺到動靜,回過頭,「剛才在幹嘛?在我背後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溫絨嘀咕了一句,逕自往前走。

    林雋很快跟上,拉住她:「她跟你說了什麼?」

    「不記得了。」溫絨仰頭望天,「不是你說要我別放在心上嗎。」

    林雋挑眉:「好吧,趕快回車上,夜裡天涼。」

    溫絨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喚道:「大叔。」

    「嗯?」

    「我想回去吃你做的咖喱飯。」

    林雋忽而笑了,月下疏朗,溫絨甚至能看到他心上的笑紋。

    林眉總算是有一句話沒說錯,她是那個能克住他的人,但她喜歡換種說法,她或許是唯一那個忍得了他,懂得了他,愛得了他的人。

    孤獨到現在的人,總會找到陪他不再孤獨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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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絨最喜歡跟她家好好講她臨盆那天驚險的故事,祥林嫂一般,搞得她家好好欲哭無淚,悲憤欲絕,只好向他爹他哥求救,他哥攤手表示無能為力,林雋只好無奈說一句,那般兇險是誰的錯?

    溫絨說到興起,被林雋這麼一問,立馬歇菜。

    說起來也別冤枉溫絨,那天確實非常驚險。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二月天,北風颳得那叫個慘烈,溫絨縮在段如碧家裡偷吃火鍋。林雋禁止她吃這類刺激性食物,可大冬天的怎麼忍得住,左思右想,吃貨絨終於難敵美食誘惑,騙林雋如碧姑娘失戀神傷,她要好生安慰自家姐妹,於是獲得批准,挪窩到如碧姑娘家睡一晚。

    於是,大開吃戒。

    被失戀的如碧姑娘頗有怨氣,起初還有些擔心,但想想吃個火鍋能吃死人麼?也就放開膽往鍋里加料。

    屋裡開著暖氣,兩個人圍著鍋子涮牛肉吃羊肉,滿嘴辣香,過癮!

    「瞧你這點出息,不知道的還以為林雋怎麼虐待你呢。」段如碧好笑地搖頭。

    「可他確實不讓我吃啊。」溫絨狡辯。

    「他是為了你,」段如碧手指下移,「還有你的肚子好。」

    「怕什麼嘛,不吃才會出事呢,我饞得要死,晚上做夢都在流口水。」

    「真噁心,林雋怎麼願意跟你睡一張床。」

    如碧最愛損她,看她急得乾瞪眼,再揉著她的腦袋幫她順毛。

    「誰說我們睡一張床了……」溫絨臉上一紅,嗆了口辣醬,立馬灌下一杯水才緩過勁來。

    「你們分開睡的?」段如碧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我理解了。」

    「我就是,還沒準備好。」溫絨低頭扒拉著牛肉。

    「好啦,我懂,這種事急不來。」段如碧又給她添了些菜,說,「你吃著,我飽了,先去洗個澡,這滿身的油味難受。」

    「嗯。」溫絨揮揮手,又忙碌起來。

    段如碧看她那副饞貓樣,無奈地搖搖頭,自個到浴室洗澡,段如碧洗澡比較講究,開了音樂,泡個薰香浴,是她舒緩神經的良方,這天也不例外。

    另一頭,溫絨吃得貪心無比,連片菜葉子都不剩,然後,心滿意足地躺倒在沙發上,摸著圓滾滾的大肚子,跟肚子裡的寶貝說:「親愛的,火鍋是不是特別好吃?你爹一直不讓我們吃,實在可惡,對吧。」

    肚子裡的小寶貝很安靜,不過,之前溫絨跟孩子交流時,肚子總會給點反應,好像感覺得到她的喜怒哀樂。她和林雋討論過好幾次男孩女孩的問題,林雋總是想也沒想就說隨便,男女都好,溫絨一會覺得生個女孩好,已經有林子豪了,到時候有兒有女豈不圓滿,一會又覺得男孩好,有兩個兒子很威風。

    因為想將期待延續到最後一刻,他們並沒有去檢查孩子的性別,所以溫絨也不知道寶貝是她還是他,但依據小寶貝比較文氣的表現,她估計這會是個女孩。

    「寶貝,怎麼不理我?」

    這話剛說完,腹中一陣劇痛,溫絨險些從沙發上摔下來。她定了定神,努力深呼吸,過了會,痛感慢慢消失。

    不會是吃壞了吧,溫絨摸了摸額頭嚇出的汗,讓自己鎮定。

    她扶著腰來到桌邊,倒了杯溫水喝下,又觀察了會,好像沒事,溫絨心有餘悸地摸摸校服,可就在她放鬆的一刻,那劇痛再次襲來,簡直是來索命一般,痛得她滿地打滾。

    這時,她猛然意識到大事不妙!

    她要早產了!

    「碧碧!」

    溫絨伏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朝浴室叫喚,可門內的段如碧正在享受香芬沐浴,根本沒聽見。溫絨痛得死去活來,面白如鬼,汗流如注,早有心理準備分娩時的陣痛是煉獄級別的慘烈,但親身經歷後她才明白,去尼瑪的煉獄級別,她直接可以升天了。

    溫絨勉力爬到浴室門口猛力拍門,大喊:「碧碧,救命!」

    段如碧好像聽到溫絨的聲音,只裹了塊浴巾出來,一開門,頓時大驚失色。溫絨抓著她的小腿,仰起頭,已是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在那不斷j□j。

    段如碧急忙蹲□抱起溫絨:「要……要生了?」

    溫絨費力地點點頭,嘴皮子白得嚇人:「快,快送我去醫院。」

    「好,好!你忍一下。」

    段如碧化身成女超人,隨便揀起兩件衣服往身上套,抓過車鑰匙,扶起溫絨正要出門,猛然停住:「完蛋,我的車今天拿去修了!」

    溫絨剛憋著一口氣站起來,一聽這話,差點兩眼一翻昏過去。

    段如碧比她這個孕婦也沒好到哪裡去,急出了一身冷汗:「沒事,我們打車去,你忍著點。」

    溫絨也算是經過大風大浪了,忍耐力超強,靠著段如碧來到小區門口,坐在花壇上,努力保持深呼吸,之前的什麼媽媽班上課時,老師說過,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段如碧在路口攔車,可是偏偏每一輛空車,好不容易攔下一輛,那師傅一聽要送孕婦,再看溫絨發白的臉,立馬推脫要交接班。

    「去你媽的交接班,信不信老娘投訴你,讓你下半輩子沒飯吃!」

    段如碧急得火燒眉毛,當即怒火中燒,揪著司機的衣領不放人。可那司機怕載了孕婦攤上麻煩,死活不肯。

    「碧碧……」

    段如碧抬頭,溫絨已是臉色發青,她用手指指身下,段如碧順勢看去,夜色里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有什麼液體滴落在地上。

    就趁著段如碧分神的瞬間,那司機一把推開她,腳踩油門溜了。

    段如碧顧不上罵人,飛快跑到溫絨身邊,抓住她冰涼的手,頭皮都炸開了:「怎麼了?」

    「大概是……羊水破了。」說完,溫絨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想要安慰她。

    禍不單行!

    叫救護車麼,還是打電話給林雋?

    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堪堪停在她們跟前,然後,車上的人猶如天神駕到,帶著希望之光來到她們面前。

    林雋的臉是黑的,但看到溫絨的剎那立馬變白,再看到地上血紅的液體,猛地白里透青,二話不說,打橫抱起她,小心地將她安置在后座,摸了摸她濕透的短髮,俯身親吻她的嘴唇,盯著她惶恐的黑眼睛,安撫道:「別怕,有我在。」

    一路上,林雋超了無數的車,闖了所有的紅燈,以神速趕到醫院。

    他們其實早就在醫院定了VIP病房,可沒想到溫絨會早產,醫生也是措手不及,匆匆趕來,立即將溫絨送進產房。

    「絨絨,沒事的,深呼吸。」林雋握著溫絨的手,像是要將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傳輸給她。

    「痛……」溫絨痛得視線都模糊了,只有死死握住他的手,才確認他就在她身邊。

    「馬上就好了,相信我,我們的寶寶馬上就要出世了。如果受不了,就咬我。」

    林雋看到溫絨這般脆弱崩潰的表情,恨不得自己代她受之,這個年輕的女孩因為他承受了一次不該承受的痛,現在又要為了他承受一次刻骨銘心的痛。

    他跟著進了產房,段如碧呆在門外坐立不安地等候。

    之後的五個小時,心焦如焚。

    溫絨的這段記憶混亂又清晰,混亂是她不知道時間地點,清晰是終身難忘的疼痛,林雋一直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加油,但她真的真的已經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她發誓她可以掀翻一棟樓,可孩子就是不出來。這種狀態不知折騰了多久,醫生甚至打算改為破腹產。突然,她耳邊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天使般清亮的啼哭聲響徹房間。

    「生出來了!是個兒子!」

    「絨絨,是個兒子。」

    林雋的聲音喜不自禁,帶著明顯的顫抖,溫絨強撐最後一口氣,側過頭看向林雋手裡的小傢伙,啊,真醜……然後,腦袋一歪,不省人事。

    據說,這件事段如碧被林雋狠狠抓住了小辮子,無奈成為了林家小祖宗的便宜乾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最重要的是免費,無怨無悔,但凡有一點反抗,林雋便涼颼颼地拋來一句:「是誰給絨絨吃火鍋的?」

    「……」

    當然,溫絨也沒那麼容易逃脫責任,鑑於她剛生完孩子,需要調養,林雋把追究這事的議程延後了一個月,但這老男人記性好得讓溫絨泣血,等溫絨做完月子,他便不客氣地一道兩道三道……教訓得乾脆利落。

    「知錯沒!」

    「知錯了。」

    「錯在哪裡?」

    「不該吃火鍋。」

    看來火鍋以後絕無可能再進他們家了。

    「還有?」

    「還有?」溫絨迷茫。

    林雋桃花眼一眯,危險地靠過來:「你沒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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