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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1:09 作者: 弱水千流
    「這屋的味兒還沒消,不能久待。」

    阮念初微皺眉,「你讓我去睡你的房間,那你呢?」

    厲騰說:「我就睡這兒。」

    「你不是說催淚瓦斯的氣味還沒消麼?」

    厲騰看她一眼,微挑眉,「小姐,你這身板兒,身體素質能和我一當兵的比?」

    「……」好吧。她被噎了下,無言以對。

    他視線收回來,垂眸,語氣很淡,「回去吧。我要睡了。」

    「……」阮念初還想說什麼,最終卻還是沉默,咬咬唇,轉身往房間外面走去。到門口時,她反手幫他帶門,無意識地抬起眼帘。

    厲騰脫了襯衣隨手丟一邊兒,站了起來。

    他上身赤裸,皮膚和記憶里的沒什麼區別,漂亮的古銅色,沾了汗,泛著油亮亮的一層光澤。滿身都是新舊不一的疤,背肌凸起,中部深深凹陷,往下延展的腰線修勁,看著就很有力。

    一條過肩龍匍匐在他肩臂處,張牙舞爪,凶神惡煞,龍尾盤旋於左臂,極其流暢的一甩,栩栩如生。

    阮念初看得失神,口乾舌燥,連心跳都漏掉一拍。

    然後,他忽然轉過了身。

    她便又看見他腰腹上的那條刀傷。七年前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變成了一道陳年舊疤,長長的一條,皮膚鼓凸不平整,猙獰駭人。

    厲騰又開始脫褲子。

    「看夠沒有?」解開皮帶以前,那人突的開口,語氣挺淡,「要不要我搬個椅子你進來坐著看?」

    「……」阮念初一剎回神,臉大紅,抖著手關上門,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她吹著夜風用力甩了甩頭,皺眉。

    老是動不動就脫衣服,什麼高冷解放軍,他就一神經病流氓!啊呸。

    *

    剛進隔壁房間,阮念初就接到了阮母打來的電話。聽筒里的聲音有些不滿,道:「這都幾點了,你這丫頭翅膀硬了是吧?夜不歸宿也不提前說一聲,在哪兒野呢?」

    阮念初彎腰坐在床上,想了想,正兒八經地跟她媽瞎掰:「喬雨霏家裡。」

    阮母狐疑:「你不是和厲騰一起出去的麼?」

    「啊,」她轉了轉眼珠,道:「喬雨霏今天心情不好,讓我來她家住。陪她聊聊天。」

    阮母有點不相信:「那你讓喬雨霏聽下電話。」

    「好的。」阮念初應著,把電話拿開一段距離,扯著嗓子喊:「喬雨霏!我媽讓你來接電話!」說完立刻站得遠遠兒的,捏著嗓子:「哦!我在拉肚子!不方便!」

    然後,她又把電話重新放到耳邊,說:「聽見了吧,她拉肚子,不方便。」

    阮母被蒙得一愣一愣,「……今兒喬雨霏的聲音怎麼這麼奇怪?」

    阮念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哦,她有點感冒了……好了媽,我有朋友給我打電話先不跟你說了,拜拜。」

    電話掛斷。阮念初掩著心口長舒一口氣。

    好險。

    突的,床邊靠里一側的牆壁響了兩聲,「哐哐」。

    「……」阮念初狐疑,耳朵貼上去,頓時眉頭皺緊:「有什麼事?」

    隔著一面牆,那人的聲音竟依然很清晰,低低啞啞的,透出一絲慵懶。厲騰說:「姑娘,你大學怎麼沒去報中央戲精學院?」

    阮念初愣了愣,回過神後憤憤握拳:「……你堂堂一個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幹部,居然偷聽別人打電話?」

    厲騰漫不經心道:「這兒隔音差,我沒提前告訴你?」

    「……」阮念初無語。貌似他確實說過。

    那頭,厲騰掐滅菸頭,頭枕胳膊翻了個身,閉上眼,微勾著唇角道,「自己睡覺老實點兒。再踢被子,可沒人幫你蓋。」

    阮念初癟嘴,「你又沒幫我蓋過被子。」

    「誰說的。」

    「……」她怔住,很不相信地說:「有麼?什麼時候?」

    但他只淡笑了下,「睡你的覺。」

    第27章

    那天晚上,在這個簡陋陳舊的小旅館,阮念初睜著眼,直到後半夜才入睡。上半夜時,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窗外,聽著高速公路上飛馳而過的汽車引擎聲,良久。

    後來,她在夢中看見了柬埔寨的夜空,一束金燦燦的稻花,和男人叼著草,趟在竹木屋頂上的身影。

    翌日一大早,阮念初便聽見房門被人拍響,砰砰砰。

    她根本沒有睡醒,頂著一頭雞窩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過去開門。外面是厲騰。他臉色平靜,手上還拎著一個塑料口袋。

    短短几秒,阮念初的瞌睡就醒了。問道:「準備走了麼?」

    厲騰目光掃過她的腳。沒穿鞋,很小巧,十根腳趾瑩潤可愛,塗著紅色甲油,踝骨細弱,往上是兩條雪白的小腿,線條柔美勾人。

    他看了片刻,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說:「今天周末,高速很有可能會堵車。得早點兒回去。」

    阮念初打了個哈欠,點頭,「知道了。你等我洗漱一下。」說完就準備關門。

    厲騰道:「把鞋穿好。」

    阮念初微怔。緊接著便聽見他沒什麼語氣地說:「地上涼,你感冒還沒好完。」

    「謝謝關心。」她垂頭低聲應了句,有點窘迫,兩隻白嫩的腳丫下意識往後藏了藏,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哦對了,小星那兒的課……」

    「我已經跟夏姨打過電話了。你身體不舒服,下個星期六再去。」

    「……哦。」

    「這是給你買的早飯。」厲騰把塑膠袋遞給她,沒什麼語氣道:「有包子雞蛋和豆漿,趁熱吃。」

    阮念初遲疑了一下,伸手把早飯接過來。

    然後厲騰便轉身下樓去了。

    現在還早,清晨光景,天空的東邊剛泛起一層薄金色。休息站的空地上停了幾輛私家車,旅客們在早餐鋪前討價還價,吵吵嚷嚷的。

    他走出旅館門,站在屋檐底下抽菸。

    背後,昨天被嚇壞的老闆娘猶豫著走近,清清嗓子,擠出一個笑容來:「你女朋友的燒退了吧?」

    厲騰把煙叼嘴裡,垂眸,沒有說話,只是摸出一張百元大鈔丟給那女的,說:「那藥當我買的。」

    「……」女人拿著錢一愣,好片刻才幹笑道:「哎喲帥哥,你這給得也太多了,又不是什麼仙丹妙藥,哪兒值這個價。」

    厲騰冷淡瞥她一眼,「錢收下。我有事兒要問你。」

    「要問我什麼呀?」

    「昨晚上那群特警你也看見了。」

    「嗯。」老闆娘掩住心口,一臉的驚魂未定,「可嚇死我了,還以為倒了什麼血霉。」

    厲騰說:「這幾天有沒有一男一女到你這兒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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