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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1:09 作者: 弱水千流
阮念初臉色微變。她想起來了。
厲騰說,她在背後說他悶……幾天前的下午,她閒著無聊,和那個叫托里的少年說過不少話來著。他都聽見了?
「……」她心一緊,視線無意識落在那束稻花上,電光火石間,腦子裡竄出個荒誕的猜測。
*
第二天的中午,阮念初再次見到了托里。少年給她送來了飯菜。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她仍心有餘悸,思索著,還是忍不住問少年,「Where did you go yesterday?」
托里伸了個懶腰,回憶半天,擠出幾個蹩腳的單詞:「I……went out……」
阮念初點頭。托里毫不知情,看來,昨天的事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她這才略微放心,笑笑,拿起筷子吃飯。
被厲騰斷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叫納塔,是圖瓦集團的重要精英成員。他氣憤難當,咽不下這口氣,一狀告到了圖瓦那兒,請阿公給主持公道。所以晚上的時候,圖瓦把厲騰和納塔一塊兒給叫了過去。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與厲騰的爭執中,納塔失手,打碎了圖瓦最喜歡的一尊觀音像。圖瓦把他殺了,屍體裹都沒裹,直接便扔進了湄公河裡。凌晨時分,阮念初聽見有人在拍阿新婆婆的門,動作粗魯,梆梆作響。驚起一陣狗叫聲。
「阿新!阿新!」喊門的男人嗓音粗獷,用高棉語說:「阿公屋裡滿地的血,你快去打掃打掃。」
「知道了。」
幾分鐘後,年邁的老人佝僂著身板兒出來了,手裡拎著掃帚和拖把,臉色冷漠。
阮念初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背心一陣透骨的涼。
圖瓦處。
阿新婆婆弓著腰,拖著地上的血跡,很快便出去了。圖瓦微闔著眼,坐在椅子上盤弄一串蜜蠟珠,偶爾發出噠噠輕響。
須臾,圖瓦道:「七天之後,BOSS要和西班牙人談一筆大買賣,安全起見,BOSS把見面的地方定在咱們這兒。Lee,通知兄弟們準備準備。」
厲騰點了下頭,「是。」
「納塔跟了我八年,他一死,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圖瓦故作惋惜,「納塔手底下的人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那群混小子,雖然不成器,但應該還是能幫到你一些。」
厲騰垂著眸,面無表情:「謝謝阿公。」
圖瓦睜開眼,拎著佛珠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笑起來,「七天之後見BOSS,我一定跟他好好引薦你。這年頭,像你這麼得力的年輕人不多,到時候如果能被BOSS看中,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阿公說笑了。」厲騰道,「如果沒有阿公,就沒有我。」
阿公心情大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知恩圖報,我最欣賞你這點。好好干,你和我情同父子,阿公絕不會虧待你的。」
厲騰彎起唇角,微垂的眼中,眸色卻更寒。
*
這之後,叢林下了兩天的瓢潑大雨。
阮念初沒再見過厲騰。這已是她被綁架的第十四天,令人絕望的是,她仍舊想不到如何才能脫身。
她也沒有再收到過新的稻花。花瓶里的那幾束,已經全部枯死。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僵局。
這天,生活照舊離奇而尋常,中午時,托里給她送來了午飯,下午時,她搬著板凳坐到阿新婆婆的房門口,看她縫衣裳,就這樣,太陽又一次從西方的山頭落下去。
阮念初吃過晚飯後等了會兒,估摸厲騰今晚應該也不會回來,便動身洗漱,鎖好房門睡下了。
將她驚醒的是一陣敲門聲。咚咚,咚咚,緩而規律。
「……」阮念初皺眉,渾身的寒毛霎時便站了起來。她警惕而防備,沉聲:「who is outside?」
門板後面傳來一道沉沉的嗓音,很熟悉,透著濃烈疲乏,「我。」
是厲騰。阮念初眸光微閃,下了床,過去打開門鎖。
開門一看,外面果然站著一個人影,周圍漆黑,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副高高大大的輪廓。她並未多想,微垂頭,側過身讓他進來。
厲騰動了動,不料,身體忽然往前傾倒。阮念初一慌,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扶,他手臂無意識橫過她雙肩,緊接著,半數重量都朝她壓下來。
「……喂,你怎麼了?」阮念初愕然,整個人被籠在他的陰影里,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頭頂的呼吸沉重渾濁,並且滾燙。她察覺到什麼,探手摸到他腰腹,濕熱腥膩一片。
全是血。
第7章
阮念初心頭一沉,雙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聲音破碎沙啞,「……厲騰?」
「別說話。」
黑暗中,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道嗓音,低低的,沙啞至極,「阮念初,扶我進去。」
阮念初抿唇,咬咬牙,用盡全力把他手臂架起來。厲騰個頭將近一米九,身上都是緊實的疙瘩肉,人高馬大。她體格纖柔,細胳膊細腿弱不禁風,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勉強支撐。
門口到床,幾步的距離,阮念初架著厲騰走了近兩分鐘。
一沾到床沿,那人瞬間重重栽倒。沉重身軀摔在門板床上,發出一陣悶響,阮念初被肩上的手臂一勾,低呼了聲,竟也跟著跌下去。
滾燙呼吸拂過額前,強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血腥味撲面而來,她怔了下,心尖一顫,手忙腳亂地起身退開。
「去關門。」厲騰闔著眼,胸膛起伏急劇。
阮念初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轉身關上了房門。又走到桌前,點燃煤油燈,借著昏暗的一點火光,她看見床上的男人眉皺成川,臉色蒼白,滿頭滿臉的汗,黑色T恤像能擰出水,黏在身上,腹部的布料破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被血染成很深的褐色。
傷口血肉模糊,猙獰得可怖。
手指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竭力鎮定,「你受傷了。」說完,才像忽然回過神似的,抹了把臉,轉身往門口走,「我去找人來幫忙。」
「你站住。」厲騰滾了下喉,沉著臉,強忍劇痛道,「哪兒都不許去。」
聞言,阮念初僵在原地,轉過身,微蹙眉道,「你傷得很重,醫院不能去,至少也得找個醫生來吧。」
「這地方有人像醫生?」
「……」
「回來。」厲騰的聲音依然很穩,但氣息明顯紊亂,咬牙根兒,「柜子里有藥和紗布,拿給我。」
這屋子簡陋,放眼看去就只有一個柜子,擺在牆邊,要多醒目有多醒目。阮念初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打開櫃蓋。裡頭空空蕩蕩,只有兩個深褐色的玻璃藥瓶,紗布,剪刀,鑷子,匕首,和一盞蓋著燈帽的酒精燈。
阮念初拿出紗布,剪刀和藥,「其他的需要麼?」
背後冷淡,「那些都是挖子彈的。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