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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16:16 作者: 弱水千流
那一刻,這張臉恍惚和多年前重合。
……
「出名的藝人下飛機都有粉絲來接。」
「哦。」
「哦什麼哦?沒聽出來我在暗示你嗎?」
「……萌哥,您老人家能不能不這麼幼稚?」
……
尚萌萌合上眼。
她真的,好討厭回憶。
第34章
尚萌萌和孟井然的相識很富有戲劇性。
那時她還沒拿到駕照,讓教練陪著在路上練車。動作生疏不大熟練,又沒給教練送過什麼禮,自然一路都在挨罵。
20歲時的尚萌萌,和普通小姑娘沒什麼區別,心理素質不高,越挨罵錯得越多。一時緊張,把油門當成剎車踩下去,「砰」,撞上了前面的一輛超跑。
孟井然剛好就在那輛車的副駕駛室。
車是他朋友的,新車,才從國外空運回來,第一次上路。朋友黑了臉,大罵著下車要討說法,他在邊兒上憋笑憋得胃疼,嘴裡一邊安慰一邊也跟著推開車門。
那天是個艷陽天,陽光晃眼。
孟井然純粹是看戲的心態,倚著車門懶懶地抬起眼,看見後頭停著輛教練車。駕駛室門的推開,跳下來個年輕女孩兒,綁著馬尾,皮膚很白,短褲下的一雙長腿格外引人注目。
那姑娘很慌張,跑到他朋友跟前不停地說著什麼,大概是在道歉,態度誠懇。
她站在陽光下,光在她身上。
素麵朝天的臉,不施脂粉。他眯了眯眼。
那一刻,仿佛所有光芒都朝那個女人涌去。
兩方還在爭執。這起交通事故,就算交警來了也是教練車的全責,尚萌萌急得想死----這兩跑車售價不菲,如果真要賠償全部修理費,她還不得把自己賣了?
「抱歉,我是個新手,真不是故意的。」她皺著眉,「我會賠償你的,但是能不能寬限一點時間?或者少……」
「你是學員?」驀地,響起個低沉的聲音,語氣既不冷不熱。
「……」尚萌萌轉眸,看見一個高大身影倚著門,背光,看不清臉。她點頭。
孟井然走了過來,覺得好笑,「小妹妹,教練車都是有保險的,學員學車期間出了事故都不擔責,你不知道麼?」說著視線一轉,「對吧,教練?」
教車師傅臉黑得像鍋底,沒吭聲,悶頭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尚萌萌頓時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嘀咕,「原來是這樣。」朝他笑笑,「謝謝你啊。」
「不客氣。」這笑實在乾淨,雙眼深邃似有星光。「對了,怎麼稱呼?」
「哦,我姓尚,叫尚萌萌。」
「孟井然。」他溫文爾雅地笑,「井然有序的井然。」
……
深夜的機場,往來旅客並不多。
尚萌萌閉上眼捏了下眉心。粉絲們已經相繼離去,陳悅和白小藝幾人確定周圍沒有記者,這才從後頭急忙追上來,看見孟井然後都是臉色一變。
「萌萌……」陳悅蹙眉,過去扯了下的她的手臂。
尚萌萌擺了擺手,抬眸,踱步朝面前的男人走近幾步,臉色十分平靜,「你來幹什麼?」
「接機。」
「不需要。」
「怎麼追星是我的自由。」
「……」她勾起唇,點點頭,兩手環胸輕描淡寫地說:「OK。的確,愛怎麼樣都是你的自由。然後呢,要不要我也給你簽個名?」
孟井然吸了口氣,「你非得這樣麼?」
尚萌萌冷笑,「不要用這麼熟絡的語氣跟我說話。孟先生,我想自己不用再提醒你了。」一字一頓,眼神冰冷,「我們現在,什麼關係都沒有。」
他抿唇,死死盯著她,「我有話要跟你說。」
尚萌萌漠然道,「上次我就告訴過你了,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我沒想挽回什麼。一些事既然已經發生,那就無可挽回,我心知肚明。」他聲音很低,眼睛開始充血,「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永遠恨我。」
尚萌萌臉色沉靜,幾秒後笑了下,「那好啊,你要說什麼,我聽著呢。」
「我要單獨跟你說。」
「不可能。」
孟井然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想走得更近,卻被陳悅攔住。她臉上掛著笑,語氣也很客套,說,「孟少爺,萌萌才從尼泊爾回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很累。有什麼話你們改天再慢慢說吧,嗯?」
孟井然沉默了幾秒,視線中,她垂著眼,側臉的輪廓柔和,白嫩的耳垂光禿一片。
他眯了眯眼,「你真以為自己很灑脫麼?」
「……」尚萌萌睫毛顫動。
「沒有一個了斷,你怎麼會願意善罷甘休?你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我?」他聲音很輕,每個字都是一把劍,「你不敢麼?你在逃避什麼?怕什麼?」
夜色像黑墨水黯淡無光,尚萌萌的臉白得像雪。
陳悅和白小藝面面相覷,動了動唇想說什麼,最後依然是沉默。
孟井然扯起唇,眼底唯有一片荒寒,淡道,「其實你有什麼可擔心的。等說完想說的話,我就會離開。」
「真的?」
「真的。」
幾秒鐘的沉默。尚萌萌緩慢地轉過了身,表情淡漠,「那今天做個了斷,最多十分鐘。從此,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他自嘲一笑,「好。」
「尚萌萌……」陳悅蹙眉,欲言又止。
她笑了下,「沒事的。孟井然不會把我怎麼樣。」
陳悅長嘆一口氣,終於妥協,「接你的車就在外頭,你出來之後給我打電話。我們等著你。」
機場大廳外有個露天咖啡廳,已無人營業,桌椅整齊擺著,冷風嗖嗖。
尚萌萌和孟井然面對面坐下。
桌上擺著他剛才拿的海報,畫面中的人笑容燦爛,八顆白牙幾乎能反光。她別過眼看別處,語氣冷然,「你說吧。」
孟井然沉默了會兒,「我取消了和宋芝然的婚約。」
她沒什麼表情,看著遠方城市的稀疏夜燈,「是麼。」
這個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孟井然低頭抿了抿唇,半晌才接著道,「當年和宋芝然的那場訂婚,是我和我母親的一個交易。我們約定,我娶宋芝然,她不再為難你和你媽媽。」
「……」尚萌萌表情僵了一瞬,抬眸,視線定定看向他的臉。
夜色下,那張俊雅的面容一如當年初見時那麼乾淨。
孟井然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那張海報,「我總想著,不管我們走到了哪一步,總有一天,我都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笑了下,「是不是覺得很可笑,一個男人,居然要用這種方式才能保護自己喜歡的女人。」
尚萌萌吸了口氣,別過頭不再看他,沉默。
「無論如何,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萌萌,你說得很對,各有各的命。」他雙目微紅,喉嚨酸澀得發苦,「這都是天意。」
機場裡的光從落地玻璃透出,光線昏暗,空氣里的浮塵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擺弄,隨風飄零,身不由己。
她無言地看著遠方,胸口似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往前流逝,誰都沒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尚萌萌看了眼手錶,聲音出口有點啞,「快到十分鐘了。你還有別的事麼?」
「……」孟井然合上眼摁太陽穴,終於吐出一口氣,「為什麼是穆城?」
「什麼?」
他高大的身軀前傾,死死盯著她,「為什麼偏偏是穆城?」聲音更低,「你怎麼會招惹上那個男人?」
尚萌萌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淡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孟井然說,「他不是好人,你離他遠一點。」
「……」她笑了下,什麼都沒說,逕自提起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淡道,「很晚了,我應該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轉身準備離去。
「萌萌。」他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
孟井然修長的十指收握成拳,發出每個字音都似用盡全身力氣,「我們,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尚萌萌站在夜風中,那股從內而外的寒意再次席捲上來。
她垂下眼,嘴角微勾,「你也說了,這都是天意。」那一刻,往事如cháo水翻湧上來,耳畔全是自己的聲音,喊著孟井然三個字,開心的,憤怒的,悲傷的,痛苦的。那人的笑容乾淨,寵溺,溫暖,像山裡的澗。
他沉默了很久,喉頭蔓延出一絲哽咽,「這兩年,我從來沒有愛過宋芝然。我知道,我不會忘記你。過去,現在,未來。」視線看向她的背影,「你能不能,也不要忘了我?」
尚萌萌閉上眼,看見記憶中那雙綴滿星辰的眸。
「我不會忘記的。」
噠噠的高跟鞋聲音隨著夜風遠去,她大步向前。
事實上,初戀這種東西,呼嘯過人的整個青春,教會我們如何長大。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忘記呢?
上車之後,尚萌萌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沉默地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空黑得像墨。
直到陳悅皺眉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怔住,摸了摸臉,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擦擦。」
「……哦。」尚萌萌接過紙巾擦臉,越擦越濕。很快又問陳悅要了第二張,第三張,閉上眼咬緊牙關,哭得無聲無息。
陳悅嘆氣,將她攬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輕聲說,「你看,現在這樣多好。開心就笑,難過就哭,才像個活生生的人。」
黎明前夕,黑色賓利平穩馳入穆宅。
霍姨神色恭敬地迎上去,低眉垂目,「先生。」
穆城面容冷漠,已刻意隱忍,漆黑的眼底仍舊透出克制的薄慍,「她呢?」
「在臥室。」
他淡淡點頭,脫下西裝外套遞給霍姨,注意到她表情隱約不對勁。微蹙眉,嗓音沉了幾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