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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16:16 作者: 弱水千流
    尚萌萌討厭解釋也懶得解釋。無關緊要的人,愛怎麼想與她無關。

    就在此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卻平平穩穩地傳來,語氣稀鬆平常得像在討論多雲的天氣,「下個月,孟家的小少爺大婚。」

    她指尖微顫,臉上卻波瀾不驚的樣子,一陣靜默後,「您怎麼忽然提這個?」

    他笑得散漫,「隨口一說。」

    盛夏天,車裡開著冷氣,溫度低得像是隆冬。她衣著單薄只覺得冷,但仍是沉默地忍耐,大約十分鐘之後,周圍的景物變得十分熟悉。華南路終於到了。

    穆城靠邊將車停下,表情漠然。

    尚萌萌一刻也不願與這人多呆,面上笑容很職業,「今謝謝穆先生。」兩隻手快速解安全帶,開車門。

    「咔噠」一聲,車門上了鎖。

    她嘴角的笑容驟然一僵,轉頭,沉著臉靜靜看他。

    修長的手指探出,摁下車內小燈開關,橙色光線昏沉旖旎填滿整個空間。穆城側頭,高大強壯的身軀朝她欺近些許,漆黑深邃的雙眼目光充滿興味,懶懶的,「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我能吃了你?」

    「……」

    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表情波動太大,尚萌萌將手從門把上收了回來,身子不動聲色地往遠離他的方向微靠,語氣平靜道:「那穆先生還想說什麼,洗耳恭聽。」

    穆城笑了下,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點燃,拿煙的左手隨意地支出窗外,淡道,「尚萌萌,你剛才問我想要什麼。」他吸了口煙緩緩吐出,平視前方眸色深沉,語氣很淡,「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你覺得呢。」

    「……」

    她眸光閃動,有一點驚訝,更多的卻是覺得荒誕好笑。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笑出聲來,像是聽到了極滑稽可笑的事,越笑越誇張。

    他側目看她,白色煙霧下的面容冷峻異常。

    好半晌,尚萌萌才停住,嘴角掛著笑,聲音卻低了幾分,「三生有幸啊。」轉過頭,一雙明眸之中波光瀲灩,眨眨眼,「親兄弟明算帳,穆總要人,總得先開個價吧?」

    他食指敲輕敲抖落菸灰,「你想要什麼?」

    她要什麼?

    尚萌萌眯了眯眼,嗓音輕得空靈,「您能給什麼?」

    穆城靜默片刻,捏住她尖俏的下巴,在那張明媚妖嬈的小臉上細細端詳,淡道,「你要的,我都給得起。」

    尚萌萌不喜歡這樣的觸碰,想躲開又忍住了,垂眸掩盡一切心事,平靜道,「我是個模特,需要錢需要資源需要名氣,這些最基本的穆總應該知道。另外,如果您方便,出席孟井然婚禮的當天,我希望做您的女伴。」

    「成交。」

    「……」她笑了下,「成交。」

    答應得快而乾脆,一筆交易一錘定音。

    穆城勾起笑容,吻落在她口紅暈開的唇角,與之前的霸道野蠻截然不同,輕柔憐惜,令人生出滿含深情的錯覺。

    一番不能稱為愉快的談話,以穆城給她的一張卡和一個地址結束。尚萌萌捏著兩樣東西下了車,站在夜風中,沉默地看著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她晶亮的雙眸媚色褪盡,逐漸浮上一絲茫然,轉身往公寓樓走。

    摸摸心口,那裡一片麻木,風空洞洞地穿過去,已毫無感覺。

    回到2403,還在樓道里就聽見裡頭傳出清脆的女孩兒笑聲,銀鈴似的。尚萌萌開門進屋,一邊換鞋一邊打趣在客廳里嬉鬧的姑娘,「怎麼,中六合彩了?」

    季如煙手裡端著一杯黑咖啡,扭著水蛇腰從臥室出來,一邊喝一邊涼涼地說,「榮伊的老師給她推薦了一個試鏡的機會。兩個瘋婆子。」

    「Congratulations!」尚萌萌拍手歡呼,十分誇張地吹了聲口哨。說完榮伊之後轉身回臥室,關上門,將外頭的歡聲笑語隔絕。

    紙張上的字跡龍飛鳳舞遒勁有力,她指尖摩挲,知道那是雲新區最大的一處莊園別墅,建在全B市最昂貴的地皮上,眾所周知的穆家大宅。

    她和穆城約定,明晚她自己過去。

    尚萌萌半眯了眼一陣端詳,忽然覺得疲乏至極,東西一扔,合上眼倒頭躺了下去。

    什麼叫精彩,這就叫精彩,什麼叫狗血,這就叫狗血。

    打開音樂播放器掛上耳機,空靈的女歌手幽幽唱著,她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跟著哼,「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想我冷艷,還想我輕佻又下賤……」

    要我陽光,還要我風情不搖晃。戲我苦笑無主,還戲我心如枯木。

    賜我夢境,還賜我很快就清醒。要我美艷,還要我殺人不眨眼。

    看我自彈自唱,還看我痛心斷腸。

    第8章

    2403的四個姑娘,都是夜貓子。

    榮伊從高中時代就養成了深夜看小說的習慣,多年來風雨不斷。秦靜涵是搞創作的,據說,深夜11點到2點是畫H的絕佳時段,所以她不到3點不合眼。季如煙是個黑白顛倒的主,白天睡覺,傍晚起床,夜裡花枝招展地出門享受人生。

    相較之下,尚萌萌可憐得多。她不是不想睡,她是長期失眠。

    今夜卻有點例外。

    榮伊次日要去試鏡,秦靜涵要去公司開會,時間都是在上午九點整,所以兩人睡得離奇早,就連季如煙都沒有出門。

    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尚萌萌拉高被子默默翻了個身,覺得自己更加可憐。唯一的一個不例外,就是她仍舊失眠。

    發了會兒呆,她翻開手機刷微博,熱搜詞條「風尚被收購」竄進眼帘。點開話題,置頂內容赫然一行大字:穆氏巨資收購風尚,時尚界江山或洗牌。

    「……」尚萌萌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沉默須臾,手機一砸。掀開被子下床,去漆黑一片的客廳里拿了罐啤酒。

    凌晨1點左右,月光淡淡灑入,整個屋子出奇安靜。隱隱有歌聲傳出,隔著門板,嗡嗡不甚清楚,伴隨著沙啞女聲的哼唱,音調詭異又好聽。

    她挑眉,摳開拉環喝了一口,敲響季如煙的房門。

    斷斷續續哼著歌的女聲頓了下,「門沒鎖。」

    尚萌萌擰開門把,房間裡沒開燈,只有從窗外投入的月色,還有電腦屏幕折she出幽白淡淡的光。一身黑綢睡裙的季如煙坐在飄窗上抽菸,兩條光裸的大長腿隨意交疊著,月色下是醒目的瑩白。

    播放器里放的是《不滅》,也是陳粒的歌,極有特點的女聲正唱到那句「如果死後所有人與所有人相見,那麼離別還有什麼危險可言」。尚萌萌看了眼屏幕,發現是單曲循環。

    「好聽嗎?」季如煙淡淡看著窗外。

    尚萌萌挑眉,進來之後隨手關門,拿著啤酒在飄窗另一頭坐下。好聽,基調冷艷又陰暗,和季如煙這個女人絕配。

    五年前,尚萌萌以藝考第一的成績考入B市知名院校的平面模特專業,大一下期跟著協會的學姐去做兼職時,認識季如煙。萍水相逢,其後,她輟學,結識孟井然,和孟井然分手,父親過世,這一樁一樁人生大事,季如煙竟都陪她見證。

    這個女人長了一張冷感又艷麗的臉,喜歡黑色衣物,目光總是冷淡隨意,美且神秘。像徐克《新龍門客棧》里的金鑲玉。

    身上應該有許多故事,卻不為人知。

    尚萌萌對她了解不多,只知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大學時期在西雅圖度過,回國之後沒正兒八經地上過班,卻從來沒有手頭緊的時候。似乎從不與B市名門打交道,卻又對各豪門大戶的情況了如指掌。

    窗開著,夜風微涼。一根煙抽完,季如煙繼續從煙盒裡摸出了第二根,邊叼在嘴裡點火,邊口齒不清道,「怎麼還沒睡,專程來我這兒聽歌?」

    尚萌萌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後很誇張地嘆了口氣,慢悠悠道,「人生艱難。」

    季如煙翻她一記白眼,「說人話。」

    她哈哈地大笑,「也不是專程找你。剛才聽見你屋裡在放歌,進來看看。」

    季如煙哦了一聲,纖長兩指夾著煙,指指門,「看完了。回去歇著吧。」

    尚萌萌被嘴裡的啤酒嗆到了,「……也不單純是看看。」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夜深人靜,住宅片區的燈火大部分都歇了,唯有路燈光芒映入她眼中,閃動著淡淡落寞,「找個人說話罷了。」

    季如煙盯著她看了會兒,然後挑眉,將還剩一大截的煙戳熄,揶揄的語氣,「難得。你竟然也有這麼心事重重的時候。」

    尚萌萌低低笑起來,目光望著窗外,語氣平靜道,「姐們兒,我可能最近要搬走了。」

    這個消息太突然,季如煙愣了下,皺眉:「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一臉正氣,「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

    「……什麼時候搬?」

    「這周之內吧。」

    「搬去哪兒?」

    尚萌萌聳肩,「不清楚喔。」

    今天以後,她就是一隻金絲雀,穆城是金主,他在B市的房產多得嚇人,想把她放在哪兒,全憑開心而已。她似乎沒有發言權,也沒有選擇權。

    聽見這個回答,季如煙眼底神色冷了下去,半晌才道,「怎麼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嘴角的弧度上揚,纖白手指勾起季如煙的一縷捲髮,眼底媚色繾綣,極其矯揉造作地說:「我即將和B市最殿堂級的大佬,建立長期炮----友----關----系----」

    季美人嫌棄地眯眼,借著月色端詳她片刻,很無奈地搖頭,「你不會也準備這麼跟榮伊和靜涵說吧。」

    尚萌萌的酒量差得可以,一罐啤酒喝完便雙頰緋紅。她笑得越發妖媚,跪在飄窗上身子前傾,單手挑起季如煙的下巴,聲音能掐出水,「有你在,永遠能把我襯托成小清新,我怕什麼?」

    「……」這個死丫頭。

    季如煙知道她發酒瘋了,爆了句粗,掰開尚萌萌的胳膊架著她回屋,低聲自顧自言,「你總這麼沒心沒肺,這樣真的開心麼。」

    尚萌萌滑進床鋪把自己裹成了顆粽子,忽然放聲大笑。

    沒心沒肺?這個詞真是恰如其分。但凡和她走得近些的人,都說她沒心沒肺,仿佛天下之大,永遠沒有她真正在乎的東西。

    四年之前她爸吸毒欠下巨額債款,她輟學,反應平靜。被孟夫人大罵羞辱,又得知孟井然即將訂婚宋家千金的時候,她一滴眼淚沒流。三個月前她爸復吸,死在一間出租屋,她得知後出奇平靜,將喪事處理得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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