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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頁

2023-09-28 00:15:47 作者: 弱水千流
    她哭喊得聲嘶力竭,聲音乾澀又沙啞,沒有一丁點平時的悅耳動聽。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那個欄杆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再這樣耗下去,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墜樓。他寧願犧牲自己來換她的一線生機,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決定丟下她?

    話音落地,陸簡蒼微微蹙眉,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旋即消失,沒有說話。

    不等他開口,她又盯著他繼續道,「你不信麼?你覺得我會為了這個孩子活下去麼?我告訴你,我不會,沒有你,這個孩子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可以試試看!」

    他沉默地注視她,黑眸幽深如冰,須臾才道,「我必須保護你。」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包裹著糖衣的利刃,又深又重地刺進了她的心臟深處,疼得鮮血淋漓卻又無比溫暖,她哭得更厲害了,抽泣不已道:「不,你不明白。你如果鬆手,這不是在保護我,這是在殺了我。」

    或許人在死之前都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她腦子裡無數的畫面就如同走馬燈似的流閃而過。

    北孔普雷第一次相遇,她向他求救,他高高在上冷漠無比,「很遺憾,我從來不是任何人的希望。」

    他在整個屋子裡掛滿她的畫像,親手替她戴上刻著自己名字的長命鎖,告訴她那是他們婚約的信物。

    他將母親的遺物送給她,無比冷硬又霸道地宣布那是他的求婚。

    ……五天之後就是他們的婚禮----他期待已久,一天都不允許延期的婚禮……在這種時候,讓她怎麼接受可能會失去他的事實?

    最後所有的回憶都泯滅在這場瓢潑暴雨中。董眠眠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化不開的悲傷席捲如cháo,「答應我,陸哥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還欠我一場婚禮,求你不要和我分開……」

    伴隨著金屬不堪重負的斷裂聲,陸簡蒼的嗓音低柔平緩,穿破了所有嘈雜進入她的耳朵,明明很輕,卻瞬間令她極度恐慌的世界平靜了下來,他說,「好。我們不分開。」

    聽到這句承諾,董眠眠瞬間安心,她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這一覺似乎很長,中途穿插了太多光怪陸離的夢境,擾得人心神不寧。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耳畔傳來依稀人聲,似乎是刻意壓低了嗓子在說話,模糊不大真切,「我說黑刺,你們真的不用再給那丫頭檢查檢查?你們那個斯密瑟靠不靠譜啊?她退了燒就沒事兒了麼?你看姓陸的都要死不活了……」

    隨後響起的男聲就冰冷多了,語氣不善,「指揮官和夫人都需要休息,岑先生如果沒有其它的事,請您先出去。」

    「哎哎哎,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我這不是關心他們麼,別趕我走啊,餵……」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遠,緊接著房門合上,一室之內重歸一片寂靜。

    ……這兩道聲音……岑子易和黑刺?

    ----她沒有死?

    剎那之間,暴雨,對峙,西蒙費克,大廈頂樓的一幕一幕躍入腦海,混沌不清的大腦驟然回了魂。那雙幽深如墨的黑眸浮現在眼前,董眠眠心頭一驚,原本緊緊閉合的雙眸猛地睜了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淺麥色的寬闊胸膛,精壯有力,上頭布滿各式各樣的傷痕。她怔住了,視線微微抬高,看見男人安靜俊美的睡顏,濃密的長睫低垂著,黑色短髮垂下幾縷,略微遮擋住從額頭上橫過去的白色紗布。

    陸簡蒼……陸簡蒼!

    她動了動唇,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瘋狂的喜悅頃刻間洶湧而出,她眼眶突地濕了,豆大的淚水連串滾落----他沒有死,他們都沒有死,都還活得好好的!

    眠眠已經快要高興瘋了,也顧不上其它,雙臂張開猛地撲進他懷裡,臉頰在他硬而韌的胸肌上軟軟地蹭來蹭去,抱得緊緊的。他的皮膚是她熟悉的微涼,胸腔里的心跳沉穩有力,一聲一聲都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就這麼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董眠眠才重新抬頭,揉了揉模糊的淚眼看向陸簡蒼,輕聲道,「陸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麼?」

    男人的雙眸依然閉合著,呼吸平緩而規律,雕像般深邃的容顏光潔如玉,像是睡得很沉。

    她皺了皺眉,目光離開他轉向四周,發現這裡是陸府的臥室。陸簡蒼安靜地躺在深色大床上,床頭掛著兩大瓶溶液,通過一根細細透明的管道連接著他的左手手背,白色的紗布纏繞著針頭,尖端沒入他淺色微凸的血管。

    而他的右手手臂……從她的腰上環過,將她抱得緊緊的。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頭輕輕推開。眠眠側目一望,看見大麗花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黑人小護士,手裡端著一個醫用托盤。

    看見她的瞬間,秦蕭眼睛一亮,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欣喜,「夫人醒了?」

    眠眠點頭,想起自己還被陸簡蒼箍在懷裡,頓時羞得雙頰通紅。試著動了動身子,然後悲催地發現,自己的活動範圍被他修長有力的右臂限制得很小很小,根本沒有辦法從他懷裡離開= =。

    她大囧,一臉窘迫地看著大麗花。對方眼底隱隱有笑意浮動,十分尷尬的語氣,道,「我們也嘗試過讓指揮官放開你,不過很遺憾,指揮官的力氣太大,我們無計可施。」

    聽了這句話,眠眠臉上的溫度再一次飆升,恨不得挖個坑坑把自己埋進去。她乾咳了兩聲,只能硬著頭皮在他懷裡窩著,輕聲疑惑道,「我記得……我們不是從天台上掉下去了麼?怎麼會……」

    提起這個,大麗花臉上的神情也有幾分心有餘悸,道,「我們原本一直在樓下待命,後來,賭鬼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和我一起去頂樓察看情況,這才把指揮官和你拉了上來。實在是太險了,再晚一秒鐘後果都不堪設想。」

    原來如此。

    眠眠點頭,心裡還有幾分後怕,小手不自覺地抓緊那隻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又問道:「他的情況怎麼樣?嚴重麼?為什麼現在還沒醒?」

    「傷勢不輕,但是指揮官的身體素質非常好,並沒有大礙。」秦蕭說著頓了下,然後才繼續道,「你淋了大雨發高燒,指揮官連續三天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他頭部本來就受了傷,加上疲勞過度,在你退燒之後就昏迷了。」

    董眠眠用力皺眉,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說……直到我退燒之後,他才開始接受治療?」

    「是的。」

    「……」難怪,她說自己怎麼淋了那麼大的雨還屁事兒沒有,這麼不科學……

    她扶額,心裡又甜又澀,難受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那名小護士已經把藥都配好了,恭敬地叮囑道,「夫人,這些都是指揮官要吃的藥,先放在這裡了,等指揮官醒來,請您務必監督他服下。」

    「嗯,好的。」她含笑點頭,「有勞了。」

    又簡單交代了下各類藥的服用順序後,小護士就和大麗花揮揮衣袖推門離開了。

    眠眠嘆了口氣,將柔軟的小下巴輕輕抵在陸簡蒼的胸膛上,盯著那張沉睡中的俊臉,眼睛裡浮起一層淡淡的霧氣。

    周圍的陳設是她熟悉的暗沉冷硬,擁抱她的胸膛是她熟悉的寬闊有力,一切都是如此地平靜美好,仿佛在凱撒廣場頂樓發生的種種,只是一場夢境。可是胸腔里那種隱隱的鈍痛還依稀殘留,那樣的清晰,深刻,擠壓得她喘不過氣。

    眠眠將他抱得更緊,吸了吸鼻子,盯著那張略微蒼白的俊臉看了會兒,然後就低頭吻住了他的唇。呆呆地停留了會兒後,她閉上眼,伸出小舌尖輕輕舔了舔他的唇瓣,然後小心翼翼地撬開,將粉色的舌頭怯怯地伸了進去。

    他的氣息和溫度都這樣真實,唇齒間的清新味道也一如既往,她眼角的淚水淌了出來,哽咽得抽泣了兩聲,抱緊了他的脖子,兀自吻得更深更用力,像是急於確認伴侶的受傷小動物。

    膩膩地親了他幾分鐘,眠眠內心的情緒平復多了,小舌頭剛剛從他的嘴裡撤出來,下巴就被兩隻修長的手指捏住了,不允許她後退。她渾身一震,猛地抬眼,只見一雙黑眸由上而下地靜靜看著她,逐漸變得格外黯沉灼熱。

    「……」看見他眼睛的一剎那,她才剛剛退cháo的淚意再度翻湧上來,喉嚨酸澀甜蜜得發苦,艱難道,「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陸簡蒼的嗓音有些低啞,薄唇緊抵著她的唇瓣輕輕開合,「剛才。有一隻小貓在舔我的嘴。」

    她粉嘟嘟的臉蛋頓時羞紅了,眼皮和鼻頭都紅彤彤一片,趴在他懷裡愣愣地盯著他,支支吾吾,「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沒關係。」

    他輕聲打斷她,俊臉貼近她的,高挺的鼻樑壓在她俏俏的小鼻樑上,微涼淡雅的氣息噴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聲音低得幾近耳語,「你可以繼續吵我。」

    說完,他重重吻住了她,很用力,幾乎把她的氣息完全吞噬殆盡。眠眠沒有絲毫躲閃的意味,抱住他的脖子主動地和他糾纏,嬌軟的身軀熱情地貼上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她在不久之前經歷的那種強烈心痛。

    感受到她難得的主動,陸簡蒼眸色越來越深,捏住她的下巴吻得更加深入。後來他唇舌間的動作逐漸有些瘋狂了,她小眉毛皺起悶哼一聲,舌根被他吻得隱隱作痛,忍不住道,「有點痛……」

    「……」

    陸簡蒼的氣息微重,放開她的唇,垂著眸子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才抬起頭灼灼看著她,大掌輕輕覆上她的小腹,低啞道,「不能再繼續了。」

    眠眠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他是什麼意思,臉上瞬間火燒火燎。她別過頭清了清嗓子,強迫自己清醒幾分,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忙道,「西蒙費克呢?」

    一聽到那個名字,陸簡蒼眉宇微蹙,英俊的面容頓時冷了幾分,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死了。」

    她小身板兒一僵,頓時換上副吞了蒼蠅的表情,字音都有些變掉了,「我、我、我開槍啥(殺)的?」臥槽,那她豈不是涉嫌故意殺人……

    他靜默了會兒,把她細細的小腰一摟,埋頭輕吻她的額頭,聲音很平靜地胡扯,「不是。摔死的,和你沒關係。」

    「呃……」眠眠愣住了,顯然有點不相信,「真的嗎?雖然那棟樓摔下去也是個死,可是我記得自己開了好幾槍啊……」

    他冷冷打斷她,重複:「我說和你沒關係。」

    「……哦。」

    指揮官大人就算是腦袋上纏著繃帶,手背上吊著輸液瓶,威嚴冷漠的氣勢也是不會受到絲毫影響的。於是董眠眠順理成章地萎了,不再爭辯,甚至連多提「西蒙費克」一個字都不敢了,只能乖乖在他懷裡窩著,無聊地拿指尖在他的胸肌上畫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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