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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14:55 作者: 葉落無心
    他要殺秦楓!

    駱禹銘根本不給秦楓反應的機會,接連刺出劍,殺招環環相扣,不留半點餘地。

    秦楓的身形纏繞在劍氣中,險象環生,手中的劍卻始終沒有出鞘。

    決鬥對莫情來說是再平常的事,面對再厲害的對手她從有過一點恐懼,但此刻,她感覺駱禹銘的劍就在自己身側盤旋,驚恐幾乎將她勒得透不過氣。

    「秦楓!」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心思顧忌別人怎麼想,快步衝到擂台邊,抓著高過她肩的石台,喊道:「你為什麼不還手?他是要殺你!!!」

    秦楓動作隨之一慢,駱禹銘的劍正從他左肩挑過,白衣上立現一條血痕……

    她咬咬牙,踏著石階跑上去,故意不去看台下一雙雙比刀還要鋒利的鄙視眼神,擋在秦楓和駱禹銘中間。

    「夠了!駱禹銘,他已經對你忍讓至此,你還不滿意?」

    「怎麼,你心疼了?」駱禹銘把劍收回劍鞘,嘴角露出冷酷陰沉的冷笑。

    「你!?」她知道和駱禹銘爭辯根本沒有用,只好回身勸秦楓:「別比了,再比下去連命都沒了。」

    秦楓轉過臉,冷漠依舊:「駱夫人,多謝你的關心,既然是比武就是難免有傷亡的,我沒事!!」

    龍堡主大聲咳了幾聲,清清喉嚨,汪總管立刻會意,起身制止道:「駱禹銘,不論你和秦楓有什麼私人恩怨,都請你們私下裡解決。這是比武招親的擂台,按道理說你已有妻室,沒有參加比武的資格,請你離開!」

    駱禹銘冷哼了一聲,用幾千人足以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道:「那麼我能不能問秦少俠,你可有妻室?」

    秦楓按住左肩,掃一眼莫情,轉過臉沉默不語。

    台下有人開始低聲的議論。

    「秦楓有妻室嗎?」

    「沒聽說過……」

    「難說,他的風流盡人皆知。」

    「……」

    龍堡主臉色大變,又掩口乾咳了幾聲。

    汪總管剛要說話,駱禹銘提高些一聲音道:「還有,秦楓,你敢不敢對天發誓三日前你與我妻子沒有做出越禮之事?」

    寬闊的馬場立刻鴉雀無聲,死一般沉寂,每個人都在屏住呼吸看著台上的秦楓。

    可他仍然沉默。

    「駱禹銘,你不要胡說!」 莫情替他辯解。

    「我胡說?」駱禹銘指著她,冷笑道:「秦楓,昨夜你是怎麼和她說的?如果我沒記錯,你說:你從未愛過龍清兒,你真正愛的人是她!」

    秦楓握緊雙拳,手臂上的傷口因牽動而血流不止。

    他看看莫情,又看了一眼台下掩面跑出馬場的龍清兒,開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南宮凌剛要起身,便被南宮裴音伸手攔住,他指指一臉鐵青龍乘雲,指指擂台,搖搖頭。

    而唐傑還是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

    「為什麼不回答?」駱禹銘乾笑數聲,在台下此起彼伏的叫嘲諷聲中,又提高些音量:「既然你不承認……」

    駱禹銘猛地抬手,一掌打向莫情面門,掌風極厲,速度極快。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她知道駱禹銘真要殺她不會當著秦楓的面,她也知道秦楓一旦出手,就等於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了駱禹銘的指責。

    最後一刻,秦楓還是抱住她,一個極優雅的轉身,為她擋下一掌。

    「楓!」她看著秦楓嘴角流下的血,宛如置身噩夢,天塌地陷。

    駱禹銘出掌絕對不會節省一點真氣,他內傷有多重可想而知。

    但是,多重的內傷都能治好,身敗名裂已無可挽回。

    駱禹銘扯過她,附在她耳側壓低聲音道:「你看清楚了嗎?還記不記得,我說過讓你看著他一無所有的。」

    「你個瘋子!」

    「我原本沒打算做得這麼絕,是你逼我的!我費盡心機做這些就是為了給你看,就是讓你知道激怒我是什麼結果。」駱禹銘抓緊她的手臂,咬牙道:「你不是愛他嗎?你不是想他嗎?你不是希望他好好活著嗎?我就要讓你親眼看見他是怎麼身敗名裂。」

    「你問問下面所有的人,這樣一個男人值得你愛嗎?」

    說完,他拖著她一步步向台下走。

    「等等!」秦楓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因為太過用力,手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揚了揚嘴角,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決:「情兒,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四目相對,眼中是從未改變過的痴情。

    這一刻台下多少諷刺和非議都不重要,他都不在乎,她還在乎什麼!

    她用盡全力從駱禹銘手裡扯回手臂,「你說……」

    秦楓手上一用力,她重心不穩跌入他懷中。

    秦楓貼近她的臉,斷斷續續的氣息吹拂她的耳側:「唐傑恨你入骨,他若看出你的身份絕對不會放你走。」

    「我知道……」

    她的手腕突然被秦楓緊緊扣住,一股巨大的真氣沖入她的經脈。空虛的身體裡有力量源源不斷湧入,快得幾乎衝破她身體奔流而出。

    她想要掙脫,想要制止,可是渾身都那股真氣控制,不能動,甚至不能說話。

    秦楓再摟緊她一些,笑容還是那麼平靜:「一會兒從南宮世家那邊攻出去,南宮凌答應過不會傷害你,曲莜也一定會幫你。」

    她眼睜睜看著他,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秦楓受了內傷,這時候將內力傳給她,無異於自盡。

    她好想說:「不要!」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今天特別美,我喜歡你穿紅色……總能讓我想起很多美好的記憶……情兒,別人怎麼說無所謂,我也不在乎他們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他努力咬著嘴唇,說出來的話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而她只能看著!看著他嘴角溢出的鮮血。

    「跟銘去大漠,不要再回來,也把我徹底忘了吧……其實他真的很愛你,他今天早上來找過我,他說:他可以不恨,可以什麼都可以沒有,只想你能在他身邊,哪怕就是每天遠遠看著你……」

    她好想笑,這是她一生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也只有秦楓會相信這種謊言。

    「黃花樹開滿了花,每天到了傍晚就會被落日染成金色,你不想再回去看看嗎?」 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濺了一地。「如果還有機會,我好想再看一眼黃花樹,陪你在樹下看日出……吃你為我做的飯菜,一遍遍告訴你: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六年來我一直在做這樣的夢!」

    「不!」傷痛和絕望讓她身體裡的真氣急速匯聚,衝破束縛。

    可惜還是太遲,秦楓被震得飛了出去。

    龍乘雲和南宮裴音均霍然起身,大驚失色。

    唐傑和南宮裴音交換了一下目光,點頭,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駱禹銘不明所以,還沒弄清楚狀況,已被莫情一掌打中心口,撞在擂台的石獅上。

    駱禹銘驚呆了,但更震驚的是秦楓。

    「為什麼?!」秦楓強撐著站起來,拉住她的衣袖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說過會讓將他碎屍萬段,我說到做到!駱禹銘……」

    莫情又打出一掌,見駱禹銘坦然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立刻收掌。「你想死?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活著,讓你活著比死還痛苦。」

    「你說什麼?」秦楓拉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在她眼前瞪得越來越大,「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笑了,她清晰地在秦楓的眼眸里看見自己動人的笑顏。「多少風風雨雨我是如何堅定地走過,我可曾動搖?多少委屈我都經受過,我可曾動搖?我說今生願與你生死不離,我做到了,你為何不能相信我?」

    「你……」秦楓站不穩,搖晃著倚住石獅,用力按著胸口。

    「我能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我能讓你的劍刺在我心口,我能為你自廢武功,放棄莜茗門,我難道會連一年的寂寞都承受不了嗎?楓,為你受多少委屈我不在乎,可是你認為我是那種會背叛你的女人麼?」

    秦楓按住心口,一口真氣沒提上來,引起劇咳,血濺了一身。

    駱禹銘擦擦嘴角的血,狂笑著。「我就說他根本不值得你愛,你偏偏不信……你這六年的執著和思念根本就不值。」

    秦楓看著她,濕潤了眼眶。

    「對不起!」他轉過臉,一滴淚悄然滴落。

    「你沒有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願意的!」她拾起秦楓的劍,伸手抓住秦楓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太陽要落了,你不是說想看日落嗎?」

    秦楓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搖頭。

    「就算看不到日出,至少還剩最後一個日落……就算不能天長地久,至少還有最後一個夜晚,對我來說,足夠了!」

    她將那顆白色的藥丸塞在秦楓口裡,拉著他一步步走下擂台。

    所有人均面帶懼色,一邊拔劍一邊向後退。

    可見莜茗門的陰影並沒有因為六年的時間而消逝……

    那天,她的眼前都是紅色的,不知是陰暗的天空被晚霞燃紅,還是面前的世界被鮮血燃紅。

    她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也記不清秦楓說了多少句「不要……」

    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一件事:

    「黃花樹開滿了花,每天到了傍晚就會被落日染成金色……」

    ……

    她正欲和南宮裴音交手時,曲莜突然出手,幫她纏住龍乘雲,而南宮世家其它的人都站在南宮凌身後,沒人出手。

    等到龍乘雲和唐傑飛身趕來時,她已經和秦楓沖入重圍,自落日峰頂縱身跳下去。

    血紅色的天空,一點點沉寂在黑暗裡。

    黃花樹的根部雖然依舊有著被灼燒過的痕跡,可是枝頭已開滿了黃花。

    秦楓坐在樹下,輕輕的撫摸著莫情凌亂的長髮。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他白色的衣服,吹落了樹上已經泛黃的葉子,也帶走了一縷淒涼的幽魂!

    「情兒,我死以後,你要重振你的莜茗門,把你曾經的夢想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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