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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13:24 作者: 葉落無心
我現在才明白自己有多恨他……我沒問理由,沒有挽留,就是在痛恨他輕易地就說出分手,恨他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就放棄對我的愛情。
恨他,非常非常地恨他。
「對不起,楊老師,我還有事,就不能陪您,您慢慢參觀!」說完,我在他蒼白的臉色和驚異的目光下,踩著最驕傲的步伐離開實驗室。
出了門,我便再也撐不下去,扶著一株櫻花樹好不容易才站穩,劇烈的心跳在身體裡四處撞擊,繃緊的神經因突然的鬆弛而酸麻,全身幾乎完去失去知覺。
剛剛平息了一些,正要離開時,就聽見楊嵐航的聲音在喊我:「白凌凌!」
我鬆開扶著樹幹的手,仰起頭冷冷問:「什麼事?」
「恨我嗎?」
不提還好,一提起,我真的很氣憤:「五個字就可以結束一段感情?連個理由都沒有?!你覺得我可能不恨你嗎?」
「我有準備了五百字理由,甚至有五千字的話想勸你留下,你問了嗎?你在乎嗎?」
「那你為什麼不先說了理由,再下結論?」
「你該知道我的思維方式,我從來都是先提出結論,再闡明道理。」
我大聲說:「收起你的美式思維,我是中國人,我想先看到是理由!」
「那你為什麼不問?」
「我……我為什麼要問?你想分就分好了!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完美的女人,我要你面對我時,無比後悔自己拋棄了我!」
「如果……」他咬咬下唇,極力穩住自己的呼吸說:「我沒有後悔呢?」
我發現他的口才越來越好,在他面前我總是被噎得啞口無言,無比心痛。
我只能狠狠地瞪著他:「你來日本幹什麼?要訪問就不能去別的地方,我看見你就討厭!」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我愛了你這麼久,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他看著我,聲音里是低沉的憂傷:「你了解我看著你被鄭明皓擁入懷中的感覺嗎?你了解鄭明皓一拳打在我臉上,質問我為什麼不敢承認是你男朋友時,那種感覺嗎?我是個男人,我寬容,不代表我沒有自尊!
……
你接受公派出國的時候為什麼不問問我怎麼想?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放棄在美國發展,回國找你,因為我受不了這種天各一方的距離,受不了想你的時候……那種煎熬。如果我也二十五歲,我可以等你,可我已經三十多了,我什麼都擁有,你想要什麼我就給得起什麼,你為什麼非要我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跟你過這種兩個國度的生活?!
是,我承認當初說分手的時候,我有點衝動,但是你想想,當我正在極力說服自己冷靜的時候,突然看見網絡那個公告時,是什麼滋味?!當我去院長辦公室被告知是你的決定時,我對你有多失望……
凌凌,我是愛你,但我的愛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我也會累,我也會精疲力竭……」
他笑了,那絕望的笑容比櫻花還要浪漫。
「所以,我想放手了,讓你去追求你想要的……正如你說的,愛你,就給你個機會,讓你獨自去面對……」
我試著想要說點什麼,可這個時候該安慰,道歉,還是爭論?
都已經太遲。
時隔數月,結論已經成了事實,說什麼都彌補不了這段感情在彼此心裡造成的傷害。
他退後一步,將我們之間的距離又拉得遠一些,很正式地說了句:「對不起!」
說完,他轉身離開。
一襲從容而堅定的背影在我眼前走遠……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他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他,是我一次次挑戰他能承受的極限,揮霍盡了他的愛情……
我變得再優秀又能怎麼樣?我再努力學著堅強又能如何?
他已經不需要了……
他不會後悔。
曾經付出的,無悔。
曾經失去的也同樣,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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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校園裡遊蕩,這個陌生的校園,陌生的國度。
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以前是為了,有一天能成為一個足以匹配他的女人,後來是為了,那一口憋在心裡的怨氣,為了再站在他面前時,他會為我怦然心動。
現在,都沒有意義了。
他不會再為我心動,他的心已經死了。
低頭捲起褲腳,那條鏈子已經舊了,但依然美麗……
接近中午時,池內教授突然打電話,問我:「參觀的怎麼樣?」
我一時語塞,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忙說:「挺好,挺好的。」
聽見他讓我帶著楊嵐航去校內的一間料理吃點東西,他隨後就到,我幾乎拿不穩電話。
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要面對面吃飯,有點太為難我了。
可是池內教授的英語不好,他需要我為他做翻譯,我也沒法推託,只好答應。
我整整花了半個小時時間才走完一條五分鐘就能走完的路。
回到重點實驗室,以為他們應該都參觀得差不錯了,沒想到楊嵐航還在研究著剛剛那個設備。
他這速度----我實在是有效率!
「楊老師!」
楊嵐航聽見我的聲音,立刻回頭。
我仿佛……在他眼神里看見了一絲期待。
「池內教授讓我帶您去午飯,您什麼時候方便?」
他放下手裡的說明書。「現在就可以。」
我又看向其他老師,我知道日本人把時間看得很重,他們絕對不會像中國人一樣,中午就聚在一起大吃大喝。
他們果然說還有些事情,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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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坐在日式的隔間裡,氣氛實在不是一般的壓抑,壓抑得連我們的呼吸都無聲無息。
我半天才發出聲音,問他想要吃點什麼,視線和他的一相遇,我就渾身發熱,忙低頭看自己的菜單。
他隨口說了幾樣我們以前常吃的菜,我點完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漫無邊際的沉默。
「為什麼還戴著?」
我不解地抬頭,看見他正看著我因為跪坐而不小心露出的腳踝……
「因為漂亮。」我拉拉褲子,蓋住,暗暗祈禱他此刻千萬不要想起送我時的情景。
抬眼再看他,他還在望著我的腿失神……
「楊老師!」
他略顯尷尬之色,掩口清清喉嚨,問我:「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這問題問得實在是曖昧,我想不多想都有點困難。「還沒遇到合適的。」
「鄭明皓呢?」
「啊?!」雖然澄清沒有意義,我還是解釋說:「我跟他沒什麼,普通朋友而已,從上次後就再沒聯絡。」
他剛要開口,池內教授就來了,我總算鬆了口氣,起身拉開拉門,給他行禮。
「池內教授!您好!這是楊教授。」
回頭再給楊嵐航行禮,介紹說:「這是池內教授。」
在日本做女人真是不容易啊!
他很客氣地跟楊嵐航握手,在他身邊坐下。
「對不起,我今天在忙一個答辯……」他的英語不太好,兩句英文說得略顯生硬,後面的話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只好用日語說;「照顧不周,請多見諒!」
說完他看向我,我立刻幫他翻譯:「池內教授說:如果有照顧不周的地方,請您多見諒!」
「很好,很周到。」
這次他說的是中文,我幫他翻譯成日語。
「一路上還順利嗎?」池內問。
我看看楊嵐航,心裡泛起絲絲惆悵:「您一路上辛苦嗎?」
「不辛苦,兩個小時而已,很近……」
很近……
我總覺得他的話里有著些許深意,卻不敢深思。
之後,他們聊了一些學術方面的問題。
楊嵐航說:「我手上有個很前沿的項目,想跟您聯合研究,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我頓時有種遭遇晴天霹靂的震驚,他說什麼!他跟池內兩個人如果聯合做項目,是不是代表楊嵐航會經常來日本,池內也會經常去中國。
那我夾在中間……
不是要天天面對這種局面吧?
看見池內正好奇地看著我,我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忙說:「楊教授有個很前沿的項目,想要跟您聯合做,問您有沒有這方面的意向。」
池內聽了之後,立刻興致勃勃,他說以前就曾經看過楊嵐航的很多論文,非常欣賞他的科研能力,他還說他和多倫多大學也有很多聯合的課題,進展的都非常好。兩個國家的人對研究的理念不同,如果融合在一起會更容易突破一些技術難題。
楊嵐航很高興地說:等他講學完,就把準備的資料拿給池內看,兩個人商量一下具體的研究計劃。
池內說他現在的課題也正遇到一個難題,到時候也想跟他好好探討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突破口。
兩個人越聊越愉快,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還很少見到池內如此興奮,完全忘了吃東西,說的話比跟我說的一個星期都多。
當我聽見楊嵐航說:「白凌凌的能力不錯,我想將這個課題交給她負責。」
我都忘了翻譯,直接問:「為什麼?」
「你的文章我都看過,太偏重於表面上的結果,你需要機會去深入分析一些東西。你還有三年多的時間,對國內和日本的情況都很熟悉,做這個課題剛剛好。」
「可是……」
池內問:「什麼事?」
我解釋說:「楊老師想讓我負責這個課題。」
「很合適,沒有問題。」
我如實翻譯,看來對於一個有職業道德的翻譯,面對我的兩位導師,我根本沒有權力發表個人的見解。
可他們不能尊重我一下嗎?
我以前就被他折磨的夠慘了,跑到日本都逃脫不了他的虐待啊!
我現在開始懷疑楊嵐航到底來日本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