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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51 作者: 南書百城
    可公關和水軍輪過一圈,面子上仍然欣欣向榮。才過去沒多久,他已經看到有人在問這樣的問題了----

    「我覺得曲映寒挺好的呀,你們為什麼這麼黑她?」

    他為此而茫然。

    他應該怎麼反擊?也像他們一樣加入陣營,讓資本流動起來,去進行一場公關與水軍的狂歡?

    江連闕找不到意義所在。

    他陷入長久的沉默。

    「話糙理不糙。」江景行輕笑,笑意轉不進眼底,「我早該告訴你,在資本面前,你的文藝夢----什麼都不是。」

    平心而論,他從來不擔心兒子知道自己手上有多少籌碼,因為他清楚他的弱點,知道這種短處,便更能扼住這種短處。

    這種……自欺欺人的,對「公平」的執著。因為遠離市井而被精英教育薰染出來的,純淨單一的世界觀。

    懷著絕對的赤忱與絕對的純真,才會活得痛苦。可他的玻璃房子遲早要被敲碎,與其將來由著別人,不如他親自動手。

    「所以,」江景行的手指扶上桌面,輕輕敲了敲,「不如留下來----成為我。」

    聲音悶而清,他喜歡這樣的木質。

    就像喜歡一切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事。

    「小江同學。」於是,他徐徐笑了,「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

    江連闕不太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說服了。

    江景行為了不讓他離開,還留了一手,在他杯子裡下了雙份的安眠藥,夠他睡上兩天,錯過去德國的航班。

    這幾乎是江連闕預料之中的事。

    來見江景行之前,他都做好準備全程不喝水了,可千算萬算,還是沒能躲過去。

    惦記著第二天的比賽,他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穩,強烈地掙扎著想要醒過來,卻被藥性死死壓住。

    昏昏沉沉間,他做了一個斷續而綿長的夢。

    夢裡遇見許多故人,按部就班地生活,大多呆板凝滯、動作僵硬。

    他便抬起頭。

    看得仔細了,才發現每個人都是提線木偶,可他拼命仰著頭再往上看,黑壓壓的一片,根基便無處可尋,不知道是誰在操控這一切。

    江景行身上,也牽著一條細細的線。

    他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一切荒誕不經,又毫無盡頭。

    天色熹微時,江連闕掙扎著爬起來。

    他生而混沌,思維尚不明晰,潛意識卻也在強烈地呼喚,必須得去見一見秦顏。

    他還有答應她的事,沒來得及做。

    說到這裡,秦顏已經忍不住,打斷他:「你是白痴嗎?」

    江連闕撓撓頭。

    為什麼又罵他。

    「來不了就別來了,誰會像你一樣有事沒事總想著跳窗?掉下來怎麼辦?」

    我身手很好的----

    江連闕張了張嘴,觸及她的眼神,又悻悻地把那句話收起來。

    她在擔心他,他有點兒竊喜。

    被喜歡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躊躇半晌,江連闕忍不住,偷偷捏捏她的手,「我是腦子被藥搞壞了,以後絕對不這樣。」

    頓了頓,又小聲道:「你放心,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很惜命的。」

    秦顏不買他的帳,沒好氣地將手往回收,被他死死地按住。

    「……」

    沉吟良久,江連闕臉上笑意漸漸散盡,他舌根發苦:「……對不起,秦顏。」

    秦顏望著他,目光也漸漸冷靜下來。

    她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

    他苦笑:「我答應你的事,好像沒有一件能做到。」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

    「我迫切地,需要時間。」

    或者江景行是對的,未來,他會成為第二個他;又或許江景行是錯的,他能在過程中找到更好的方法,去反駁自己的父親。

    可這其中沒有任何一樣,是十八歲的江連闕可以做到的。

    他沒有成長到能與任何人抗衡,這是他的困局。

    他需要時間,去驗證每一件事的對錯。

    秦顏目光複雜。

    許久,像是將念頭在心裡過了無數遍。

    他聽見她的聲音,堅定得一如既往:「那就不要走,留下來。」

    江連闕微怔。

    「做什麼樣的選擇……都沒有關係。」她望著他,眼中倒映出獨一無二的人影,「你曾經告訴我,『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是怎樣的你,只是因為你是你』。」

    「對我來說,也一樣。」

    「你在哪裡都沒有關係,不管未來成為什麼樣子……」

    「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緩慢流動的時間裡,江連闕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嚴冬也好像春風拂面,他想讓這一刻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慢到可以黏住時光。

    ***

    秦顏翌日離開,江連闕去送機。

    三人行變成了兩個人,秦時未置一語,十分善意地沒有對這件事發表評價與看法。

    大概是他老了,才會覺得離別本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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