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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她就是這麼個意思。」陳衍嘿然冷笑,繼而就自顧自地站起身來,「我今天去武陵伯府打探過,翠樓和紅檐並不是一開始就跟著皇貴妃,而是皇貴妃入宮兩年之後才輾轉送進去的。她們不是家生子,是當年黃河泛濫遭災的孤女,武陵伯府買了人之後發現都是絕色,於是希望皇貴妃用她們固寵,結果麼……」
他沒繼續往下說,見陳瀾滿臉瞭然,他又過去緊挨著人坐了:「姐,她們兩個都是琴棋書畫都拿手,哪怕是在宮裡不成,如今從宮裡出來,要尋個好人家總還是有一點指望的,又怎會為了還不甚熟悉的老太太去尋死?這分明是翠樓胡說八道!我已經讓鄭媽媽死死盯著她,若是她有什麼異動即刻拿下,免得老太太一番憐惜用錯了地方!」
聽著陳衍那斬釘截鐵的話,陳瀾不覺生出了一絲欣慰,當即點了點頭:「你如今果然是歷練出來了,無論看事還是思量,都能夠往深處去想。只是,她們終究跟著皇貴妃多年,又是她託了我向皇上求情,這才特恩放了出來。你不能因為一二疑點就發作,一定要有確鑿可信的證據才行。」
「嗯,我省得,姐,你儘管放心好了!」
陳衍正重重點著頭,外間就傳來了一聲夫人。聽出是芸兒的聲音,陳瀾就立時發話讓人進來。下一刻,挑帘子進來的芸兒笑吟吟地對陳衍屈膝行了禮,隨即就到陳瀾身邊貼著耳朵說道:「夫人,雲姑姑讓我回報一聲,說是賊抓著了。是小丫頭琥娘,她供稱說拿了東西就到手賣了出去,換了五十兩銀子,那個大錠的元寶已經搜著了。」
「賊,什麼賊,姐這兒鬧賊了?」
陳衍耳朵極好,此時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兩個字,一等芸兒說完就立時跳上前,一手撐著炕桌低聲問了一句。陳瀾無可奈何地看著不肯罷休的小傢伙,於是便言簡意賅地三言兩語把事情前因後果解說了一二,不等陳衍皺眉說什麼,她就轉頭看著芸兒說:「不要輕易斷定,人是怎麼進去的,怎麼開的鎖,為什麼偷的那樣東西,一五一十都問清楚!」
第448章消失的賊贓
無論是在陽寧侯府待字閨中,還是如今已經是嫁為楊門婦,陳瀾雖不能說身邊儘是水潑不入,但也從來是井井有條。別說這樣丟東西的竊盜事,就連小差錯都很少有,因而,這一次突然就丟了一支金簪,還是從前尚未出嫁時晉王妃賞賜的其中一支,她自然是不肯輕易放過了。等到陳衍走後她回了怡情館,得知尚未審出個所以然,她沉吟片刻就吩咐把人帶上來。
出嫁時從侯府陪嫁過來的幾個大小丫頭,除了芸兒,其餘的在江南時就一個個都嫁了,就連留在鏡園的沁芳也經她點頭許配了人,陳衍甚至還代她送了一份厚厚的添箱禮。因而,如今她身邊都換了一批新人,其中大多數是從江南帶回來的,還有一些則是原本就留守在鏡園的家生子,眼下瑟瑟縮縮跪在那兒的小丫頭便是如此。
因人並不是在身前伺候,陳瀾雖記得名字相貌,可也沒怎麼細細打量過。此時此刻,端詳著這個頂多不過十三歲的小丫頭,她見其雙頰明顯紅腫,雙膝不自然地抖動著,甚至根本不敢抬頭接自己的目光,她就側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雲姑姑。
果然,她還沒開口問話,雲姑姑就說道:「夫人,該說的該告誡的,奴婢都說了,這臉上是她自己掌的嘴,可那些要緊的話她卻一個字都不肯說,只一口咬定是老爺夫人之前出門一個月遊山玩水,她因家裡急等著錢用,趁著房裡沒人偷偷溜進來,拿了那支金簪。」
儘管如今身懷有孕,陳瀾漸漸撂開了手不管事,但自己房裡的情形她卻總不會弄錯。首飾匣子是回來之後就沒開過,可哪怕是之前她和楊進周一塊去畿南三大遊玩的時候,房裡也決計不會斷了人,更何況妝檯是在她的寢室西屋,更不是一個小丫頭能隨隨便便闖進去的。於是,看著那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完全認了罪的琥娘,她的眉頭頓時皺緊了起來。
「那金簪如今的下落呢?」
琥娘仍是不做聲,雲姑姑只得代為答道:「回稟夫人,她說盜出去之後就賣了一家金銀鋪,人家給了她五十兩銀子,當場就熔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陳瀾才吩咐把人押下去先關起來看管。可等到柳姑姑帶著兩個婆子把人帶出屋子,她就開口問道:「是怎麼查問出來的?」
「夫人,之前我和雲姑姑柳姑姑才剛開始一個個把人叫過來盤問,可輪到她的時候,我還一個字沒說呢,她就唬得丟了魂似的。」芸兒見雲姑姑仿佛在想什麼,並沒有說話,便接過了話頭,「我看著不對,就拍桌子說她大膽,她更是嚇哭了,又是磕頭又是說再也不敢了,所以我後來再問她為什麼偷東西,她就一五一十說了家裡等著用錢,還有之前供述的那些。」
這聽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陳瀾仍是本能地覺著事情很不對勁,握著扶手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又問道:「她說家裡要用錢,她家裡人呢?」
「夫人,她是之前留守鏡園的,咱們走的那會兒才剛十歲,回來之後因在路上撞見過一回老太太,老太太見她老實巴交,得知她爹除了當差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成天打她,一時憐惜,這才把人撥到了怡情館灑掃,其實也是個輕省差事。」這一次答話的是雲姑姑,見陳瀾聽得極其仔細,她又低聲說道,「拿著人之後,我就立時吩咐去把她爹找來,結果人卻不見了。他一家是從前汝寧伯府薦來的人,雖愛酒,可終究是老實,所以一直從前時留了下來。誰也沒想到,當年看著老實的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此時此刻,陳瀾若有所思地放開了扶手,站起身緩緩走到門邊,伸手去打帘子的時候,卻突然站住了,頭也不回地說:「且不要把話斷定得太早。捉賊捉贓,如今只有她自己的供詞,這賊贓卻是連影子都沒有。而且你們都聽見了,說是金簪已經被熔化,就是那家店找著了,東西也未必拿得回來。」
「夫人擔心這個幹嘛?」芸兒卻從後頭走了上來,笑吟吟地扶了陳瀾的胳膊,「咱們老爺是什麼人,從前的兩江總兵,如今的右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提督新營,真要理論起來,難道還有人不相信咱們,相信一個收賊贓的店主?再說了,就是一支金簪,難道咱們鏡園還會沒事找事冤枉了人不成?」
芸兒素來牙尖嘴利,這一番話自然是說得頭頭是道,就連跟上來的雲姑姑也笑道:「芸兒這話雖然說得尖銳,可也是這麼個理兒。那邊的鋪子我已經打發了戴總管派人去問,雖不曾詳細告訴他緣由,但他辦事素來經心,想來最遲明日一定會有結果。」
陳瀾沒有說話,從明間出去到了西屋,她在妝檯前坐下,一件一件褪下釵環首飾,突然淡淡地說:「要真是費盡苦心從外頭進來,又打開了那首飾匣子,裡頭的東西只要多拿幾樣,足夠她吃一輩子的,她何必又要只拿這一樣,還傻乎乎地留在這兒?還有,說是送到金銀鋪換了錢,人家就熔了,可要是那邊死不認帳或是還有些其他變故,到時候東西又變了出來,那作何道理……等等,東西若是還在,別人卻有意讓我認為是丟了……」
正在給陳瀾拆髮髻的芸兒一下子愣住了,見對面的雲姑姑亦是停下了動作,兩人對視了一眼,竟是同時忘了自己要幹的事,站在那兒攢眉沉思了起來。結果,還是在宮裡浸yín時間更長的雲姑姑反應得快,一下子驚咦了一聲。
「夫人說得沒錯,要是這金簪真的給什麼別有用心的人拿去了,只要丟在什麼要緊的地方,那時候夫人有嘴也說不清!尤其是那琥娘又是那麼個瑟瑟縮縮的性子,連個偷東西的由頭和過程都說不清,哪怕說是咱們東西丟了,也未必有人相信。」雲姑姑越說越緊張,腦海中浮現出從前宮裡好些類似的事,竟是立時丟下了手中那根雙股釵,屈膝行了個禮,「夫人,我得趕緊去那邊看看,這不是小事!」
雲姑姑這急急忙忙一走,芸兒頓時傻了眼。直到發現陳瀾自己摘掉了耳朵上那對珍珠丁香兒,她才反應過來,上前兩步訕訕地說:「夫人,都是我那時候自以為得計,沒多長個心眼,才問了沒兩句就把琥娘拖到了雲姑姑和柳姑姑那兒。」
「你呀……」陳瀾這才回過頭來,見芸兒的臉上滿是慚愧,不覺莞爾,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卻是輕輕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凡事風風火火是你的好處,但也是你的壞處,因為太容易被人當槍使了。不過,今天你還是有功。要不是你正好發現了那金簪不見了,興許要等到事情鬧出來了我才發現。看來以後這些我不常用的東西還是得時時清點,我是大意了。」
「怎麼能說是夫人大意?都是我昏頭了。」芸兒得了誇獎,終於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嘴裡卻趕緊把責任往自個身上攬,「時候不早了,那邊有雲姑姑柳姑姑,她們可都有宮裡的手段,待會肯定會有結果,您還是先到床上歪一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