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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只是,相比方家這一茬,她更關心的還是今天那話裡頭透出的訊息,當即轉口問道:「剛剛那會兒我就想問了,金陵書院開革人的事,是只有那位二郎一例,還是另外還有其他人?」

    「這……這我倒真的不太清楚。」平江伯夫人想起自己那隔房妯娌跑過來就是哭訴埋怨,口口聲聲都說自己沒沾著陳家的光,如今卻因為陳瀾的關係倒了霉,她被攪得不勝其煩,竟是一時沒留意是否還有其他人,此時好容易才迸出這麼一句話來,隨即趕緊含含糊糊岔了過去,「料想大約是特例,否則這當口再鬧得滿城風雨,金陵書院還要牌子不要?」

    陳瀾自然不相信金陵書院會單單因為一個自己幾乎不願意認的母舅而開革人。果然,當日晚間,她打發出去打探消息的鄭管事就回來稟報說,金陵書院一天之內竟是以各種理由開革了十幾個人。說是理由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是極其嚴重的名頭----從不敬師長到褻瀆聖人,再到曠課抄襲作弊等等……總而言之,那些流傳在街頭的言語都是足以毀人一生的。據說是街頭一時人心惶惶,也不知道多少人家慌了手腳。

    面對這種狀況,陳瀾與其說是心驚,不如說是不可置信。這種近乎於撕破臉威脅的方式一旦用起來,那便是兩敗俱傷,只要還有理智的人就不至於這麼極端,那個女人難道瘋了?

    第412章心意

    因為狐疑,這一日夫妻倆服侍了江氏就寢回房之際,陳瀾就把白天的這些訊息都對丈夫倒了出來。江氏的正寢和他們夫妻倆的院子只隔著一條幾十步遠的小道,此時此刻,後頭的步子聲幾乎微不可聞,只有他們那薄鞋底踏在石子路上的沙沙聲。陳瀾只覺得自己那手被楊進周緊緊握著,但見其輪廓分明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足有好一會才側頭看過來。

    「你對紀曦提過了?」

    「還沒呢!他人到現在還沒回來,再說我也想先聽聽你的主意。」陳瀾覺得手心有些發膩,索性掙脫了他的手,卻挽住了他的胳膊,「如果只是他一個人,我直接去和羅世子打個招呼就行了。可既然今天一天就有十幾二十個,為了這個去特地說道一聲就沒必要了,想來羅世子也會覺得不對勁。我只是怕,萬一這情形激化……」

    「我們這些大男人都在這兒呢,你不用擔心!」說這話的時候,楊進周的眼神中滿是炯炯神采,隨即就淡淡地說,「先頭你和蕭世子都能撐到那份上,更不用說現在了。事情到這份上,我們原本就有所預備。瀾瀾,明天你那公主劍借我一用。」

    「啊?」

    陳瀾只覺得心裡狠狠悸動了一下,可是,對上那沉靜的眸子,她到了嘴邊的疑問最終還是吞了下去。若緊緊是政務局勢,能說的楊進周都不會避著她,可是,倘若是軍務,她即便開口又能去問什麼干預什麼?於是,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既然要帶上娘的那把劍,那就把小丁和小武一塊帶上吧。」見楊進周一皺眉頭仿佛要拒絕,她就沉下臉說,「我這兒有長鏑紅纓,再加上外頭那些家丁家將,還有鄭管事在。至不濟,木老大也是在江南地頭極熟的,不怕沒人使喚。你帶上他倆,我和娘就都心定了。」

    「你啊!」

    楊進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陳瀾那光潔的額頭,仿佛擔心那上頭提早出現皺紋似的,隨即才點點頭道:「好吧,他們兩個我帶上,畢竟是長公主給你的人,隨機應變應當是不錯的……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到外頭去一趟,你先回房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見陳瀾猶豫片刻就答應了,不多時,隨行的柳姑姑和紅螺長鏑就跟著她漸行漸遠,楊進周這才轉身徑直往外走去。直到出了二門,他立時招來一個小廝吩咐了一聲,接著就立時轉往了二堂。才坐下不一會兒,一個魁梧的人影就掀開門帘進了屋子來。

    「大人,您找我。」

    「明天你留下。」

    聽到這話,秦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問道:「可是,大人之前不是說讓我隨您一塊去嗎?雖說有長公主當年留下的人,可這轉眼又是好幾年過去了,要有個萬一……」

    「哪裡來那麼多萬一。」見秦虎盯著自己看,滿臉的不贊同,楊進周也懶得再和這個大塊頭多說,當即沉聲吩咐道,「這是軍令,不是和你商量!明天小丁和小武隨我同去,我再帶上幾個人,所以總兵府剩下的人就歸你統管,你給我把這兒看好了。」

    「大人!」秦虎一下子有些急了,「這南京城怎麼說還有許守備,他之前已經擺足了姿態,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反倒是您,就憑那幾個本地的將領軍馬,天知道還會不會遇到咱們回程那會兒的事。要是您真要留著我看家,要不請蕭世子或是羅世子陪著您去,再不然……」

    「別囉嗦了,你以前可沒那麼多話!」楊進周看著秦虎,面色肅然一正,「他們有他們的事情,我有我的任務。眼下你就立刻回去預備,要是不放心,就把精兵強將都給我選好打點好。你別以為留守就沒事可做了,別忘了鄧冀還在總兵府看押,要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一趟就算事情辦成,那也絕對算不上圓滿!」

    秦虎捏著拳頭還想抗辯,最終在那冷冽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單膝跪下行了個軍禮,隨即一聲不吭地退出了屋子。等到他一走,楊進周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出了書房,等順著月洞門出去,他就徑直轉往西邊,離著那院子還有老長一截距離,他就聽到了一個吼聲。

    「下棋也是你,悔棋也是你,哪有你這樣耍賴的!」

    「別著急別著急,下棋為了靜心,你這一著急算怎麼回事?」

    「你……不下了!」

    聽到這熟悉的兩個聲音,楊進周不禁駐足留步,直到內中一個人氣沖沖地從院子門口出來,他才慢走兩步迎了上去。果然,就只見蕭朗在看到他之後,那又急又快的步子一下子為之一緩,往後看了看才朝他走了過來。

    「楊兄這是來……」

    「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二。」

    見楊進周不是來找荊王還是來尋自己的,蕭朗臉上的寒霜立時化去,一沉吟就開口說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房去說。」

    這兩人交談幾句後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而在院子門口,一個鬼鬼祟祟探出腦袋張望的人也趕緊收回了腦袋,一溜煙跑回了房,在荊王背後躡手躡腳停住了腳步:「殿下,是楊大人把蕭世子找了過去,不知道去商量什麼事。他也是的,過其門不入,也不和您打個招呼……」

    「掌嘴!」

    一手拈著棋子的荊王頭也不回撂下了一句話,待聽得背後只片刻功夫就傳來了一記響亮的巴掌聲,他方才漫不經心地說道,「日後要是再讓我聽到這種混帳話,你就不用在我身邊再呆了!記住自己的本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那小太監聞言自是噤若寒蟬,頂著那腫的老高的腮幫子跪下磕頭應是,再沒言語一聲就耷拉著腦袋退出了房。他這一走,一旁伺候的另一個中年太監方才輕咳了一聲,待要謝罪的時候,卻只見荊王已經在棋盤上落下那顆黑子,隨即拍拍雙手站了起來。吃這突然的動作一嚇,他立時謹慎地閉上了嘴。

    「去外頭隨便說道一聲,就說京城那邊來催了,本王十日後回京。」

    「啊?」那中年太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竟是本能地問道,「殿下,您之前不是說……」

    「本王的話你聽不懂麼?」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辦,這就去辦,一定讓那些下頭人都知道。」

    荊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待到那中年太監也走了,他方才移步到了一旁的書案後頭,用鑰匙打開了案首的一個木盒,取出了裡頭的一本書來。隨手翻了翻那一頁頁已經有些泛黃的紙,他突然沒好氣地呸了一聲。

    「這老閹奴,和他開玩笑他還當真了,送這鬼畫符的東西過來,以為本王學究天人?」

    沒好氣地把東西撂在一邊,他方才珍而重之地取出了另外一封信函。相比那動用不便的王命旗牌,這輕飄飄的一份手札,意義卻重上不少。可他掂著那分量,卻久久沒有打開封套取出裡頭的東西來,而是把裡頭其他信函都騰了出來,將其壓在了最底下。

    「希望不會有用上的機會,否則事情可真是要鬧大發了……」

    回房的陳瀾收拾好一切就上了床,原打算是等著楊進周回來,可是頭挨著枕頭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之間,她也曾經聽到身邊有動靜,可眼皮就是怎麼也睜不開,到最後就連那點清醒的意識都沒了。直到一個翻身過來,隱約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她才一下子驚醒過來,這才發覺室內瀰漫著一股少見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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