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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陳瀾說到那兒見芸兒三個也悄悄朝這邊看了過來,就沖她們舉了舉茶盞,笑著點了點頭。果然,幾個丫頭高興得什麼似的,頭碰頭又在那兒商量了起來。就在這時候,就只聽那邊屋子裡又傳來了一個琴聲,只相比駿兒那琴音,這新加入的聲音最初更顯艱澀,但漸漸就圓潤了起來,兩個聲音疊加在一起,更是有幾分出塵怡然的意味。陳瀾抬頭望著那屋子的方向,只一會兒就知道必定是婆婆在那調音試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說起來,琴棋書畫,她還真是沒一樣能拿上檯面的,還好他不在乎……
「夫人,外頭有人求見!」這幾天幾乎都固守在門上的雲姑姑匆匆從穿堂走了進來,屈了屈膝,見陳瀾眉頭一挑,她就連忙陪笑道,「是許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說是奉了夫人的命,給您送來了一些茯苓霜,還有她們自己做的用來擦臉的百花露和胭脂。」
許家的兩位小姐?
陳瀾原還以為是官場上那些人又來騷擾,聽說是許家兩位小姐,並沒有長輩,她思忖片刻,便點了點頭道:「也罷,去請兩位小姐進來。代我賠個禮,就說我身上懶,就不換大衣裳迎候了,請她們直接到這兒坐。」吩咐完這話,她就對一旁的紅螺頷首示意道,「你也去向老太太稟報一聲。」
不消一會兒,許家兩位小姐就進了院子,每人都只帶著一個媽媽一個丫頭。兩人一個月白一個天青,看著都極其樸素,只因各人氣質不同,許大小姐許詠在素雅之中別顯一種凜然,而許二小姐許吟則是別顯嬌艷可人。陳瀾從竹榻上起身迎了,兩相廝見之後,許吟就拉著她的手說:「姐姐,一晃就是七八天,你也忘了之前還說過要請我們上門做客的!」
被她這麼一說,陳瀾方才想起之前去南京守備府時確實說過這話。只這幾天風聲不好,她早就忘在了腦後。於是,她歉然一笑,正要說話時,就只見許詠淡淡地看了許吟一眼:「小妹,縣主又不是咱們這樣整天泡在閨閣裡頭的人,有的是事情要做,你怎麼就惦記著自己那些小想頭,忘了出門之前娘怎麼囑咐的?」
許吟這才耷拉了腦袋,輕聲賠了禮,可不待陳瀾說些什麼,她就突然皺了皺小鼻子說:「咦,是誰在彈琴?是不是太夫人,哎呀,我先去給太夫人請安!」
見妹妹撇下自己竟是一溜煙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跑了,許詠頓時臉上一僵。雖說平日裡妹妹對自己也是當面乖巧言聽計從,背後自行其是,可在外人面前這般不聽教導卻還是第一次。於是,她只得強自對陳瀾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縣主勿怪,都是娘平日裡寵壞了她,上門做客也沒個規矩。」
陳瀾耳聽得那邊屋子裡已經傳來了一個驚喜的嚷嚷,緊跟著就是好一番大聲說笑,她不禁微微一笑,等到許詠這話說完,她才轉過了頭來,卻是毫無所覺似的說:「不打緊,娘和我都是不喜歡拘束的,她這頭一回登門就不認生,當然最好。她既然已經進去了,大小姐也隨我一塊進去見見娘吧。」
帶著許詠一進屋子,陳瀾就看到許吟正膩在江氏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見著她們進來方才一下子竄起身,低頭做老老實實狀。瞥見其姊許詠那臉上掠過的一絲陰沉,她心中微微一動,隨即就上了前去。果然,緊跟著許詠送上了帶來的東西,又說了好一番得體的客套話,中間許吟一直都是保持著乖巧,始終一聲不吭。直到姐姐那話頭告一段落,她才拉著江氏的胳膊笑道:「太夫人,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今天我來,還特意給您帶了一些親手做的薄荷膏,治蚊蟲叮咬,還有防暑是最好不過的。」
眼見小丫頭笑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巧的圓盒子呈給了江氏,陳瀾不禁被那獻寶似的動作給逗得笑了,再看許詠已經是面色微青,她少不得三言兩語贊了那位許家二小姐幾句。最後,江氏寵溺地謝了許吟一聲,這才開口說道:「論起來,日後你和大小姐就是姑嫂,今天難得她過來,你不妨帶著她外頭坐坐說笑說笑,這位膩人的二小姐留給我就是。」
陳瀾自是聞言依從。待到帶著許大小姐許詠從裡屋出來,她見這一位攥著帕子滿臉的心不在焉,便仿佛隨口說道:「大小姐和二小姐這性子還真是南轅北轍。」
「她從小就是這樣。」
許詠面色微沉地應了一句,突然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待見前頭的陳瀾並未回過頭,想來也看不見她的表情,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等到一塊在竹榻上坐下,她接過陳瀾遞來的絹扇搖了兩下,卻仍是有些忍不住。
「別看我那二妹年紀小,心眼多著呢,一不留神就要被她算計了去,誰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自打縣主和太夫人去過家裡,她就老是神神鬼鬼的……」說到這裡,許詠突然飛快地斜睨了一眼陳瀾,隨即漫不經心似的問道,「對了,聽說蕭世子對太夫人極其敬重,險些就要認了乾娘的?」
外頭已經有了這樣的傳聞?陳瀾心中暗驚,可是,瞥見許詠那微微咬著嘴唇的表情,藏著幾分陰霾的眼神,說話又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冷不丁回頭看了看那傳來陣陣歡聲笑語的屋子。
這姐妹倆人真是……許陽讓她們過來想來是要傳達某種意思,可她們倒好,一個大約正在想著乘龍快婿,一位則是滿心不忿,全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第401章玲瓏心思有誰知
天氣漸漸炎熱,午後的大街上除卻是辦差亦或是趕路的人,也就是兩旁開業做生意的鋪子,旁的時候過路人極少。因而,當十幾騎人風馳電掣地從大街上卷過,揚起陣陣煙塵,自然是顯得格外引人矚目。只是,這一行人並沒有在任何華屋美宅之前停留,而是徑直到了整個南京城最是熱鬧喧譁的一條大街上,最後放慢速度進了一扇角門。
到院子中一甩韁繩下馬,蕭朗就沉著臉往裡頭走,連兩個迎上前來的小廝都沒有理會。直到進了堂屋,他大步走到居中的四方桌前,抄起桌子上那把方壺一口氣痛灌了一番涼水,隨即才放下東西轉過頭來。
「楊府那邊有什麼動靜,可有不長眼睛的人前去攪擾?」
「回稟世子爺,早起有兩三撥人去那邊探望,可都被打發了走,可中午之前卻有人被放了進去。」見自家世子一下子露出了留意的表情,巨闕連忙躬了躬身道,「是南京守備府的兩位小姐,據說是奉命送了什麼東西去。」
「那兩個丫頭?」蕭朗之前抵達南京時,曾經受過一次邀約,因而還記得許家兩姊妹,只此時搜腸刮肚也想不起兩人什麼模樣,眉頭頓時緊緊擰在了一塊,「不過是兩個閨閣小姐,見她們做什麼?畢竟是南京守備的女兒,開了這麼個先例,接下來也不好辦。」
巨闕低垂著的頭微微一僵,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隨即稍稍抬頭偷瞥了一眼,這才賠笑問道:「世子爺,就算是打探消息,您也不必親自去,咱們鎮東侯府在江南,別人還是要賣幾分面子的,什麼訊息打探不到?」
「別人問的終究是別人問的,我不放心。」蕭朗這才坐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叩擊了幾下。想到那個時時刻刻不忘取笑自己的可惡傢伙如今音訊全無,而且還拐走了自己最敬重那位長輩的兒子,陳瀾的丈夫,他就只覺得心頭一陣惱火,好半晌才重重吁了一口氣,「只可惜外頭都是些不實傳聞,金陵府衙那邊就更不可靠了,那個船工乾脆是一進去就昏了好幾天,到現在都說不出什麼像樣的話。照我看,這事情多半是有人故意造謠!」
「要是那樣豈不是就好辦了?世子爺您只要安心等,到時候荊王殿下和楊大人一塊回來,就什麼事都沒了。」見蕭朗仍是眉頭緊鎖,巨闕少不得又勸道,「至於楊太夫人和楊夫人,小的聽說她們雖然閉門謝客,日子卻過得和平常無異,整日裡優哉游哉,不像是在操心。」
「你懂什麼,把那些事露在臉上,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那……」
巨闕正為之啞然,湛盧就掀開了門帘進了屋子,行禮之後就湊上前說道:「要是少爺真不放心,既然南京守備府那兩位小姐都上門了,我們不如再去一趟探望探望?沒道理她們外人都能進去,偏生擋著您的道理。更何況……」他拖了個長音,見蕭朗滿臉不悅地看了過來,這才不敢再賣關子,「確實有另一件大事。那個巡按御史周泰同據說已經拜折上奏,彈劾楊大人玩忽職守,以至於陷皇子於險境,據說和他聯署的人也不在少數……」
「這算什麼大事?」蕭朗沒好氣地冷哼一聲,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滿臉的不以為然,「要真是出事,荊王是在兩江地面上出了事,江南上上下下的官員沒有一個能逃脫罪責,他以為把事情推到楊大人一個人身上就能解決了?再說,我朝可沒有規矩說御史能夠風聞奏事,這事情還沒個准數就胡言亂語,等到人回來了,我看他再拿什麼辯解,革職流放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