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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把那個送消息回來的人先看好,我馬上就過去。不許走漏消息,尤其是暫且不要往老太太那裡泄露半個字。拿著安國長公主的信符去知會那些人,吩咐即刻打聽消息。找個人去老太太那兒知會一聲,就說偶園有事找我,我要出去一趟。立時去備車,快!」

    「是,奴婢這就去!」

    眼見雲姑姑緊趕著疾步衝出了門去,陳瀾忍不住摩挲著剛剛沐浴之後順手攏在袖子裡的那柄短劍,良久,整個人才如同癱軟似的靠在了椅背上。她已經跟著婆婆把那三招劍式練得極其純熟了,還打算等他回來就給他看,可現在……哪怕是在北邊的戰場上,他也能全身而退,沒道理在這看似平靜的江南反而應付不下來,他會回來的!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風浪,她就得先扛起來了!

    第377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瘦西湖位於城郊,湖畔本沒有路,可走的人多了,漸漸就踏出了一條路來。最初這條道晴天多塵雨天泥濘,到此遊玩的達官貴人頗為不便,就有富戶籌資鋪了石子路,而隨著在這兒興建別院莊園的越來越多,原先那條一丈見寬的石子路也漸漸不敷使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條圍繞湖邊供人行走的寬闊青石路,一條黃土墊道供車馬通行的馬路。

    眼下正是陽春三月,春光明媚的大好時節,內圈那青石路上,不少文人墨客正在那踏春賞玩,隱約能聽見不少詩詞吟誦隨風飄過來,而外圈的黃土路上,卻是繼而連三有快馬或馬車風馳電掣地馳過,不時引來內圈士子們懊惱的埋怨聲。

    身在飛馳馬車上的陳瀾卻絲毫沒有什麼煞風景的自覺。她的拳頭鬆開了又握緊,握緊而又鬆開,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在入神地看著那空無一物的眼前,而心裡則是一瞬間轉過了無數設想。當耳邊傳來雲姑姑的提醒聲時,她立時定了定神,眼看雲姑姑和紅纓先下了車,她就弓著身子鑽出了車廂,正要去踩車鐙子的一剎那,卻發現蕭朗正好站在二門口。

    「楊夫人。」

    陳瀾愕然之後,連忙先下了馬車,站穩之後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問道:「公子這是……」

    「我正想去萬泉山莊,誰知才到門口就得知夫人來了。快,裡邊請。」

    見蕭朗如此說,陳瀾以為他也知道了事情原委,神情不禁一黯,點了點頭就隨著他往裡頭走去。一路上她揣著心事,再加上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也就一直沒吭聲;而蕭朗更是向來冷峻不願多言的人,更是默然不語。他們兩人這麼一沉默,跟著的人更加是不發一言,一時間雖是在室外,可仍是仿佛有一種沉悶僵硬的氣氛重重壓了下來。

    到了書房,蕭朗屏退了閒雜人等,陳瀾則是只帶了雲姑姑,令紅纓在外頭守著門。兩扇大門一掩上,陳瀾端詳著臉色顯然很難看的蕭朗,突然開口說道:「蕭世子可是知道了,叔全在南通不見了?」

    「什麼?」蕭朗聞言勃然色變,見陳瀾對此仿佛深為意外,他頓時一下子捏住了那厚實的大桌案,一字一句地說,「不瞞夫人說,三天前,我剛接到了荊王殿下從南京送來的信。他說是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去辦,要畢先生前往襄助,於是我就放了人過去,可誰知道……誰知道就在剛才,那邊送來了消息,說是人不見了,隨行的一個千戶不見了,此外還有數十隨從,另一個千戶亂了手腳,所以急巴巴地打發人來問我!」

    原本只是一個消息,如今卻陡然之間疊加上了另一個,兩人頓時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陳瀾才苦笑了一聲:「這麼說來,兩個正主竟然全都不見了……」

    蕭朗向來不知道怎麼安慰人,見陳瀾表情恍惚,他連忙上前一步,可待要說些什麼卻都覺得不妥當,好容易才憋出一句話來:「楊夫人但請放心,楊兄那樣機警勇武的人,一定會平安回來的。至於那……荊王,他素來滑溜,也決計不會有事。」

    「如今之際,先打聽他們的下落來的要緊。另外,眼下不是有事沒事的問題,而是他們不在,之前被支開的那些官員若是殺了回來,你我該如何應對?」陳瀾看著蕭朗,見其不好意思地扯動了一下嘴角,知道他此前打算去萬泉山莊找她,多半也是想到了這一茬,便正色道,「先頭那幾位都趕去了淮安,如今差不多十天了,有什麼事興許也已經料理完了,這要是知道了訊息趕回來,便是大麻煩了。」

    「是,我之前頂著那含含糊糊的身份見一見樊知府這樣層面上的人還好,若是如平江伯和周御史這樣的,到時候極可能事情不成反惹禍。」蕭朗煩躁地在屋子裡踱著步子,突然停住轉頭問道,「楊夫人,有沒有可能瞞著這訊息不讓人知曉?但使他們趕了回來,只要我繼續避一避,你隨便找藉口說楊大人去了別處……」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長久,之前但使揚州城有什麼風吹糙動,轉眼間在南京的那些人就能得到動靜,這次興許他們決不至於不知道。此前叔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也只能管用一次而已,更何況你如今頂著的身份關礙太大,而且淮安那邊的官船本就沒有正主。」

    說到這裡,陳瀾頓了一頓,突然想到了江大太太的話和此前搜羅到的那一摞書。不管是別人有意讓其落在她手裡的也好,是真正的走運也罷,和如今這另外一件事攪在一起,接下來的情形可謂是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蕭世子,鎮東侯府和江南這邊,從前可有過什麼往來?」

    「往來?奴兒干城至為苦寒,如今糧食雖說大多能自給自足,可終究種不了棉花,所以戶部只發戰袍,棉衣等等這些東西往往要靠江南這邊採購,走海路上奴兒干城。」說到這裡,蕭朗不禁有幾分詫異,「可因為我此行隱秘,江南這邊的人都還沒得到訊息呢!」

    「有人就好,這樣,蕭世子若是信我,就這麼辦……」

    雲姑姑一直站在門帘邊上一動不動,見陳瀾和蕭朗先是計議著,繼而則是到了書案邊上寫寫畫畫,最後陳瀾索性坐了下來寫字,而蕭朗則是在旁邊幫忙磨墨,不消一會兒,寫好的一樣東西就都交給了蕭朗,隨即又朝她這邊招了招手。她慌忙快步走上前去,接過陳瀾遞來的另一份東西。

    「姑姑,待會煩勞你走一趟錦衣衛揚州暗哨,蕭世子會給你兩個人。你把這封信交給他們,命其用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到京城。另外,讓暗哨把這幾天篩選的江南要緊消息都謄抄一份送到萬泉山莊。」

    雲姑姑聞言雖有些不解,但立時屈膝答應了,慌忙轉身出了屋子。而陳瀾看了一眼蕭朗,微微頷首之後卻一個字都沒說。等到她從裡屋走了出來,卻見外頭的紅纓已經進了屋子,此時正疾步走上前來。待其上前,她突然一把抓住了紅纓的手,靠了好一會兒,隨即才往前邁了兩步,可緊跟著腳步卻越來越慢。

    「夫人……」

    「沒事,只是剛剛一時用心過多,腳下沒力氣,你讓我扶一把就是。」

    陳瀾溫婉地對滿面關切的紅纓笑了笑,腳下的步子很快就邁大了,當跨出房門的時候,她立時放開了手,脊背挺得筆直。不管是從書房出偶園的這一路,還是上了馬車回程,亦或是從萬泉山莊二門直到雨聲齋,她一直保持著那種鎮定自若的表情。

    然而,站在雨聲齋正房門前,聽著裡頭的歡聲笑語,她卻久久沒有進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她身後的紅纓都有些不安了,她才倏然轉過身子,竟是大步往回走去。她也不解釋,徑直到了之前安頓那親兵的地方,讓紅纓先進了門去,隨即才跨過了門檻。

    「夫人!」

    那親兵一臉壯碩的肌肉,雖說滿面的黑灰已經洗去,但手上還吊著繃帶,臉上也還有幾道細碎的傷口。他原待要跪拜磕頭,可眼看著陳瀾那犀利的眼神,不覺整個人僵在那兒。當聽到讓他再複述一遍事情經過時,儘管之前見雲姑姑的時候才說了一遍,後來陳瀾親自過來問了一遍,他仍是再一次詳詳細細說了起來。

    當說到碼頭相商,兩邊上了船去,他原是奉命留守在外頭的一個,可突然就看到那幾艘船楊帆出航時,他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一隻手更是攥住了那繃帶。

    「夫人,卑職不該最初猶豫了一陣子,跑上前去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更可惡的是我回城裡報信,竟是被擋在衙門外頭,趕回來的路上還遭遇了攔路的人,拼了命才跑回來!」

    陳瀾仔細又問了知州衙門口被人攔住的情形,隨即突然開口問道:「這些日子上船商量事情,都只是留著你一個在船下?」

    「是,大人上那船上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好好兒的,從來不曾出過狀況。大人帶出去的都是精幹人,只有小的粗笨,但眼力還成,所以大人只令卑職在外頭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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