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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啊?」陳瀾沒想到楊進周偷親了之後,竟是直截了當問這個,那嗔怒頓時化作了一絲笑容,「診過了,畢先生說,只要我再調養兩三年,他有把握讓我……」

    「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楊進周就喜上眉梢,隨即竟是一把攬住了陳瀾的腰,忘情地抱起她打了個旋兒。聽她驚呼一聲,隨即就趕緊閉上了嘴,待到落地之後更是滿臉羞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記,他哪裡管這些,只顧自己哈哈大笑,末了突然吻住了她的紅唇。

    「真是太好了。」分開之後,見陳瀾粉面泛紅,楊進周索性把她又抱在了懷裡,低聲說道,「我早說過,我們一定能有個可愛的孩子。」

    面對高興得甚至有些孩子氣的丈夫,陳瀾忍不住嗔道:「還只是一句話,孩子還沒影呢,你就那麼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至少這是希望!」楊進周笑著摩挲著陳瀾的面頰,一字一句地說,「你那麼喜歡孩子,不論是那麼丁點大的駿兒,還是小四這個弟弟,你和他們呆在一塊時,都顯得說不出的和諧。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那一幕一定更溫馨更喜人。我就知道,城內肅然那些人不敢妄動的時候,畢先生應該就能出現了!」

    「……」

    一時間,陳瀾只覺得喉頭哽咽,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伏在那堅實的臂膀中一動不動。她還以為是他那麼希望要一個孩子,卻沒有想到,他星星念念惦記的,仍是她的心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突然醒悟到外間的人還在等著他們出去用晚飯,慌忙使勁推了推那胸膛,待抬起頭來,見楊進周正低頭看著自己,她頓時為之氣結。

    「你還愣著!換套衣裳這麼久,你也不怕畢先生笑話咱們!」

    「怕什麼!」楊進周這才鬆開了陳瀾,麻利地往身上套衣裳的同時,又微微笑了笑,「再說,剛剛是你抱著我不放,我怎麼穿衣裳?」

    「你……」

    陳瀾被他堵得作聲不得,恨恨看了他一眼就別過了臉去。等到替他系好了腰帶,又和他一塊出了屋子,她只覺滿屋子的人全都看了過來,一時間臉上直發燒,當下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似的吩咐擺飯。可話才出口了半截,江氏就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還得在裡頭說一會話,我想著畢先生來了,全哥又回來得早,就吩咐人去請了蕭世子,人就來,索性再遲一會擺飯。」

    不料江氏竟也打趣自己,陳瀾只得狼狽嗯了一聲。趁著江氏轉過頭去和畢先生說話,她就瞅空子橫了一眼旁邊的楊進周,用幾乎比蚊子還輕的聲音說:「晚上回去和你算帳!」

    「嗯,我等著!」

    見楊進周頭也不回應了這麼一句,陳瀾頓時更鬱悶了。好在這時候蕭朗跨門而入,解了她這窘境。這位一進屋就鎮東侯世子進屋和眾人相見過後,儘管因有外人在,臉上淡淡的,可陳瀾分明發現,他那好奇的目光頻頻往畢先生面上打量。

    待到滿桌子的酒菜都齊了,擺好碗筷的陳瀾剛被江氏按著坐下,就只見楊進周竟是拿著酒壺沖畢先生走了過去,親自為其斟了一杯,又在另一個小酒杯中倒滿了,隨即雙手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畢先生,今日藉此酒為先生接風,再謝先生解內子困厄,請容我先敬您一杯!」

    見楊進周言罷就先干為敬,畢先生一愣之後,立時慡快地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卻一把搶過了楊進周手邊上的酒壺,卻是為桌上其他人一一斟滿了,這才給自己斟了一杯。

    「為著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讓諸位里里外外忙碌了好幾日,實在是我的不是。既然是我滿飲了楊大人的敬酒,也容我借這一杯,向太夫人,楊大人和夫人,還有蕭世子賠罪,更謝楊夫人為我照料駿兒。」

    蕭朗看畢先生的目光原本有幾分挑剔,可是,當對方誠懇地說賠罪,他沒想到連自己也帶了進去,立時愣住了。眼見江氏和陳瀾都起了身,他也忙站起身來飲了這一杯。可才放下杯子坐下時,他突然聽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抬起頭就發現畢先生正含笑看著他。

    「鎮東侯素來不怒自威,如今我見到世子,倒是不同侯爺,又是一番景象。鎮東侯府百多年來都是幾乎一樣的規矩,那就是長子從懂事開始就發在軍中磨練,從一介小卒開始做起。奴兒干城周圍雖說建六衛,但真正的精銳卻是常常往西往北進擊的三衛,不知道世子小時候,進的是神威、神火、飛雲三衛中的哪一衛?」

    奴兒干城對於京城的官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的地方,因而蕭朗進京之後並沒有多少人兜搭,更不要說能夠了解其中的軍政。此時畢先生一問,蕭朗詫異之外,卻不免有一種意外的高興。畢竟,哪怕是荊王,也沒在頭一次見面的時候對奴兒干城那樣熟悉。

    「最初是神威衛,後來是飛雲衛,在我進京前,又在神火衛當了一年千戶。」

    楊進周聽蕭朗這麼一說,不禁脫口而出道:「神威衛是步軍,飛雲衛是騎軍,神火衛是火銃,你居然在這三軍轉了一圈?我記得如今的鎮東侯,當年似乎也只專精飛雲衛。」

    「楊大人到底是在軍中多年,竟然也了解這些。」畢先生見蕭朗正盯著楊進周看,江氏則是不聞不問,倒是陳瀾挑了挑細長的眉毛,卻也沒吭聲,就咳嗽了一聲,「看來蕭世子著實是擔著侯爺的厚望,只這三衛歷練,想來苦頭也吃了不少,成日裡鼻青臉腫恐怕都是輕的。聽說前幾日你還在揚州街頭遇刺?雖說年輕人血氣旺盛,一丁點皮肉外傷好得快,不過也不可小覷。晚飯之後可容我給你再看一看?」

    蕭朗本想說沒這個必要,可當發現江氏那帶著幾分責備的目光看過來,他立時趕緊點了點頭,卻是再不敢輕易接畢先生的話茬。因有江氏在,楊進周也頗為節制,一壺酒喝完便不再敬酒勸酒。等到一頓飯吃完,又飲了茶,畢先生剛一說要跟著去給蕭朗細細看一看,江氏就笑著答應了,只留下駿兒陪在身前說話,卻把陳瀾和楊進周攆回了房。

    回去的路上,因為天上仍下著雨,夫妻倆打著同一把傘,走著走著就自然而然靠在了一起。儘管陳瀾很想問楊進周,那什麼刺客主使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絕不想乾的問題。

    「叔全,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你是說別人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孩子?」見陳瀾眨巴著眼睛有些不依地瞪著自己,楊進周不禁啞然失笑,「要是別人的孩子,男女都無所謂。至於我自己的,雖然我想說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可如果是男孩,你自然更輕鬆一些,也能少聽些閒話。你呀,想這麼多幹什麼,你還小呢,畢先生現在說只能生一個,指不定你日後身體調養好了,到時候想生多少生多少,還怕兒女不齊全?」

    「什麼想生多少生多少,你以為我是……我是……」

    陳瀾臉一紅,下半截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沒好氣地皺了皺鼻子,迎來的卻是那根輕輕點在鼻尖的手指:「總之,咱們會心想事成的,不要想這麼遠。雖然別人都說得過且過乃是庸人所為,可是,過好面前的每一天,才有將來不是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說理了!」

    儘管背後悄無聲息,可是,明知道有人,陳瀾總不能因為看不見就裝成不知道,因而到了院門時,因上頭有了遮擋,她就冷不丁掙脫了開來,理了理被飄雨打濕了幾分的衣裳,這才不動聲色地往後頭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看去,她才突然發現,原本該跟在後頭的芸兒長鏑都不見了蹤影,這一驚頓時非同小可。就在這時候,前頭打燈籠的雲姑姑卻折了回來。

    「老爺,夫人?」雲姑姑見陳瀾還在往後瞧,頓時笑著說道,「夫人若是找那兩個丫頭,就不用操心了,她們剛剛和我提了一嘴,說是聽說玉蘭花入茶風味極好,所以去了前頭正堂尋那幾株開得最好的玉蘭樹,想要趁著這春雨的時候採摘一些。我尋思因是老爺回來了,這路上不虞有事,就答應了她們。要是夫人有事差她們去做,我這就讓人叫她們回來。」

    「不用了,這兩個貪新鮮的丫頭!」

    陳瀾這才放下心來,因見雲姑姑又打了燈籠在前頭引路,剛剛和她一道的柳姑姑已經不見,想是進屋子去準備了,她也就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可沒走兩步就被人攬著了肩膀。見楊進周依舊是大半個傘面朝自己傾斜了過來,她沒再言語,只是任憑他勾著自己,穿著木屐子一步步往前慢走。恍惚間,那玉蘭花在春雨中,仿佛香氣更馥郁了些。

    廳堂前,左手打著燈籠,右手撐著傘的芸兒見長鏑踩著那梯子攀折枝頭上的玉蘭花,右手空餘的兩根手指提著那布兜,嘴裡不禁連聲提醒道:「天都黑了,你小心些,別腳下打滑!哎,已經裝了好些,差不多了吧?別把人家那玉蘭樹都給摘禿了,回頭夫人非罵我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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