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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你呀!」陳瀾面帶微嗔斜睨了一眼,隨即就笑道,「橫豎又不急,咱們在城外要呆上三四天呢。要說還是娘和母親最有先見之明,昨天就相約先出城去了,也不用和看燈的人擠在一塊,連小四也一塊先帶了去。只不知道惠心姐姐是不是早走了……不過想來也不會走咱們這條路。」

    楊進周被陳瀾說得面露苦笑,接下來索性裝起了啞巴,直到好容易捱到了城門,守城營的巡檢迅速放了行,他才吁了一口氣。順著官道前行了好一陣,他正要開口說話時,外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嚷嚷。依稀聽出是秦虎的聲音,他不禁眉頭一皺,當即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大人,夫人……是羅世子,好像還有蕭世子和什麼人!」

    聽到這話,車裡的陳瀾也不覺吃了一驚。須臾,馬車就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捲簾拉起,楊進周就第一個跳下了車,一看清楚來人,他就露出了幾分微妙的表情。雖秦虎說是一撥人,可從他這方位看去,荊王和蕭朗赫然是並肩騎行,而羅旭則護在一輛馬車旁邊,而從人卻是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三撥。面對這詭異的情形,他竟想了一想才迎上前。

    而看到楊進周下車的一剎那,羅旭也已經利落地跳下馬來,這會兒大步上前,竟是和楊進周先來了個熊抱,然後才趁著對方極其不自然的當口輕聲嘀咕道:「我昨天出城去見父親,結果後來小張閣老家夫人小姐出城去白雲觀上香,父親得了消息就讓我去護從,順便幫忙打點宿處,誰知道今天送人回城的時候,就在半路上遇著他們兩個。」

    念叨完這個,他方才放開了手,用力拍了拍楊進周的肩膀,大笑著說道:「楊兄,這是和嫂夫人一塊去哪裡逍遙?」

    「是郡主邀約了去小湯山湯泉行宮。」

    楊進周這一實話實說,後頭聽見此言的荊王頓時拍馬上前,到了前頭就瀟灑地躍下了馬來:「我說呢,今天是燈節的開始,別人都往城裡趕的時候,你們卻偏從城裡出來,敢情是去湯泉行宮泡溫泉的。九姑姑在那兒有好幾口御賜的湯泉,幾乎就沒用過,如今加上你們倒是正好……唔,說到這個,我怎麼就忘了這湯泉亦是京城一絕?」

    說到這裡,他突然轉頭看了看徐徐策馬過來的蕭朗:「蕭郎,我在小湯山亦是有一座別院,回頭定是要請你領略領略這湯泉風光!」

    此話一出,楊進周和羅旭就只見蕭朗背後的好些從人都起了騷動,倒是荊王的隨從仿佛是司空見慣了似的,一個個全都是默不作聲。這時候,蕭朗一夾馬腹拍馬上前,到幾個人面前方才一勒韁繩,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荊王,隨即輕哼了一聲。

    「難道你真是打算把離京之前這些日子全都耗在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上?」

    「什麼叫沒意義?須知人生在世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該遊玩的時候便好好享樂,該做事的時候就專心致志,這才是過日子的真諦。」

    荊王無所謂地一笑,見羅旭身後不遠處的馬車竟是徐徐駛上了前,而鏡園那邊的兩輛馬車也是如法炮製,須臾三輛馬車就前後在路邊設的停靠處停了下來,他這才朝隨從等等打了個手勢,旋即就上前親自拉住了蕭朗的韁繩。

    「如今還早,何妨下來說話?」

    對於荊王這譏諷只當聽不懂,冷臉只當看不見,同時還甩也甩不掉猶如牛皮糖似的個性,蕭朗已經徹底沒轍了,當即冷著臉下來。而一旁的另兩位也全然沒想到這位殿下竟是不打算相見打個招呼算數,而是決定短話長說,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都是有些無可奈何。

    而那邊三輛馬車緊挨著停下之後,陳瀾就披好斗篷下了車,和後頭車上的柳姑姑會合之後,便往張府的馬車走去。才走到跟前,那車門捲簾就已經拉了起來,探出了一個戴著毛茸茸貂鼠臥兔兒的腦袋,正是張冰雲。見她笑嘻嘻伸出手來拉了一把,陳瀾也就不再多言,借了一把力就踩著車鐙子上了車。

    車廂中陳設簡單,一旁的車窗卻是鑲著玻璃,因而拉開窗簾便透了不少光亮進來。車內除了張夫人張冰雲母女倆,就只有一個姿容俏麗的丫頭,此時此刻兩邊相見的時候,那丫頭竟是眨巴眼睛盯著陳瀾打量了許久,張冰雲連連使了幾個眼色才讓她消停下來。

    「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麼巧。」張夫人打量著陳瀾,又歉意地說道,「冰雲叨擾楊夫人也不是一兩次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原本早就該親自登門道謝,結果卻因為入冬身體不好,還是到昨天才能夠出門。冰雲向來淘氣,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海涵。」

    「您這是說哪裡話。我和冰雲妹妹一見如故,喜歡都來不及,哪裡能說得上得罪二字。倒是我當初答應點撥她女紅,結果後來事情一多,一來二去就耽誤了,要賠不是也該是我才對。」

    陳瀾才說到這兒,就看到張冰雲笑眯眯地遞了一塊帕子上來,愣了一愣看清楚上頭那兩隻憨態可掬的小鴨子,這才明白這是讓自己品評,忙接過了仔細瞧了瞧。她正要稱讚兩句時,外間路上驟然一陣馬蹄聲。那聲音由遠及近,最後似乎就在他們旁邊停住了。

    第354章不放狠話心不死,寒冬已過春日來

    透過那玻璃車窗,陳瀾一下子就看清了那在車旁停住的一行人。他們大約十幾人光景,除了為首那個頭戴斗笠披著大紅猩猩氈大氅之外,餘下的全都是玄色大襖,配上身下駿馬,別顯彪悍氣勢。此時此刻,那頭戴斗笠的人正好是背對著她,只看著那背影,她總覺得頗有幾分眼熟,眯了眯眼睛便想起了一件事來。

    「瀾姐姐,是你認識的人?」

    聽到旁邊傳來的這聲音,陳瀾側過腦袋一看,見是張冰雲也湊了過來,就笑了笑說:「背對著這兒看不清楚,瞧著背影,仿佛像是我三叔。記得之前侯府傳來過消息,說是三叔今天上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

    陽寧侯府陳家襲爵那段公案,勛貴圈子裡無人不知,張家母女哪怕是從外頭回來的,也聽說過幾分。因張文翰入閣,兄長又是一心沉浸於書本,張冰雲甚至還親自理清楚過京城中那些重要人事,此時免不了就皺了皺眉頭:「怎麼會這麼巧?」

    這也是陳瀾心中最大的疑問。當那群人一一下馬,為首的那人不經意似的轉過半個身子,看面貌確實是陳瑛無疑,她就知道此時不能再繼續躲在車裡不出去,於是定了定神,向張夫人告罪一聲,隨即就從前頭下了車來,又接過了柳姑姑遞過來的帷帽戴在了頭上。

    陳瑛的突然到來讓原本「相談甚歡」的四個人頗為意外,一時間各敘各的禮數。陳瑛只在向荊王行禮時面上微微動容,但隨即便又化作了那種陰沉沉的模樣。直到看見戴著帷帽的陳瀾亦是過來,他方才淡淡地笑了笑。

    「原本還以為今日離城,怕是正好和你們夫婦錯過,不想竟然這麼巧。四殿下,二位世子,我有些話想對侄女和侄女婿說,還請三位把人借給我片刻。」

    羅旭正要接口,只覺得有人在身後突然輕推了一把,立時不做聲了。而蕭朗見陳瑛的眼睛仍在看著荊王,不禁微微皺眉,旋即不動聲色地往後避開了一步。這時候,荊王方才幹笑了兩聲:「這國法大不過人情,更何況我今天又不是以皇子親王的身份出城公幹,陽寧侯休要這麼客氣,儘管把人借去就是。只若是有什麼訓誡教導可千萬小聲些,我的耳朵很靈的!」

    乍聽得這仿佛是在開玩笑,可已經走上前來的陳瀾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忍不住端詳了一下荊王。見他一如從前那次相見時的漫不經心和無所謂,甚至還一把毫不在意地拽住了蕭朗的袖子,依樣畫葫蘆去拉羅旭時卻被某人敏捷地躲了開來,她不覺露出了一絲笑容。

    陳瑛的目光一直跟著離去的荊王那三人,直到相距足足有數十步,他才收回了目光,旋即就背過了手打量著面前的這對年少夫妻,倏然間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土魯番新近崛起,新王野心勃勃,我這一去肅州,興許三年五載都不會回來,想來三丫頭你是遂了心愿。只是,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太大能耐,就是運氣好,所以但使回來,應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侄女預祝三叔再建奇功,再次飛黃騰達。」陳瀾垂下眼瞼微微屈了屈膝,語氣不帶任何波動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發現陳瑛那嘲笑之色更濃了,她方才抬起頭來。而一旁的楊進周已經接口一字一句地說,「侯爺若是專心致志經營肅州,三五年之後自是另一番景象。」

    「你們這是在教訓我?」陳瑛終於收起了那笑容,眸子裡閃動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精光,竟是倏然又踏上前了一步,「不錯,是我當初小看了你,沒料到你一個弱質女流,竟能翻手為雲覆手雨,把局面硬生生翻轉了過來。只可惜三丫頭,你終究不是男子……小四倒是有些心氣,只在京城這種浮華之地,他想成什麼大器卻難!到了我手裡的東西,你休想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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