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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親自給陳衍盛了一碗粥,見他笑眯眯地接過去就喝了一大口,隨即燙得只咂舌,陳瀾不禁笑了,忙又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等人咕嘟咕嘟喝乾淨了,她才沒好氣地嗔道:「你呀,都多大了,還是改不了這毛躁性子!」
「好久不聽姐姐教訓人了,怪想念的。」陳衍見陳瀾那又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嘿嘿一笑便一口又咬了一個花卷,隨即含含糊糊地說,「如今師傅倒是喊打喊罰的,先生那兒卻頂多是抄書,就連老太太也不太教訓我了,聽姐姐說這麼兩句,親切得很……」
隔著桌子沒法去敲那小腦袋,陳瀾也只能搖頭。眼看陳衍三下五除二消滅了好些東西,隨即正襟危坐地看著自己,她不禁心裡一奇,誰曾想陳衍一開口的頭一句話就讓他愣住了:「姐,昨天那驚馬的事,我不管別人怎樣,我一定會揪出那個該死的傢伙,給你好好壓驚!」
陳衍不提此事也就罷了,一說到白天的驚馬,陳瀾不禁想到了入夜的驚魂,一時間就沉默了下來。這樣的大事,原本就是不可能瞞得住的,而且陳衍過了年就是十三歲,而且學文學武,再不是從前的頑劣公子。因而,只躊躇了片刻,她就示意陳衍把椅子搬到她身邊來,隨即一字一句地說:「記住,待會我說的話裡頭,不管你想問,沒我的允許,都得暫時忍著,明白嗎?」
哪怕只看陳瀾那肅穆的臉色,陳衍也知道這接下來必定是非同小可的事,當即立時坐得筆直。可是,儘管他有心理準備,可是,聽到自己酒醉的這個晚上發生了這許多事情,他的臉色仍是不可抑制地漸漸變了。當聽到那個龍泉庵主那時候在前院幾乎挾持住姐姐的時候,他更是險些一按桌子跳了起來,在陳瀾那凌厲的目光下才強忍著坐下了。
好容易捱著聽完了這些,見陳瀾點點頭,憋得幾乎透不過氣的陳衍才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由於力氣用得著實不小,他齜牙咧嘴了一陣子才緩過神來,可幾次張嘴,最後吐出的卻是一聲愧疚的道歉。
「姐,都是我不好……」
「和你什麼相干?」陳瀾笑著站起身來,猶如從前一般,在陳衍的腦門上輕輕點了兩下,這才抬起頭說道,「就算你沒醉酒,昨晚我就是用蒙汗藥,也不會讓你摻和這麼一場……小四,不要那麼心急,日後有的是你當頂樑柱的時候。昨晚的事情,你還幫不上忙,但不消兩三年,你就能成為姐姐真正的倚靠了。」
儘管陳瀾這麼說,陳衍還是露出了沮喪的表情,臨到最後在陳瀾的目光下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隨即就問道:「既然是這樣,那姐夫今天不是為了上朝,而是為了昨晚上的事入宮去了?」
昨夜在浴池中的那場癲狂之後,陳瀾在出門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靠在楊進周臂彎里,上了床之後也是一絲力氣都沒有。想到早上他出門時輕手輕腳到她完全沒察覺,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翹了起來。
「沒錯。所以這兩天,京城大約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你的課業不能耽誤,身邊的人不妨多帶一些,侯府的信物也都帶好,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
直到午時許,江氏方才遲遲起身。她畢竟是年紀一大把的人了,昨夜一忙碌就直到後半夜方才勉強睡著,結果總算是得了半宿好覺。得知陳瀾帶著陳衍已經在外間等候了好一會兒,她自是趕緊穿戴洗漱,等到出了屋子和姐弟倆說了話,她瞄了一眼陳衍,就對陳瀾問道:「宮裡頭到現在還沒消息出來?今日早朝如何?」
「早朝的時候,皇上讓人傳了旨意,今日免朝。文武大臣當中,除卻幾位閣老和尚書,以及頂尖的勛貴被召了進文華殿說話,剩下的都令回部府議事。」陳瀾一邊說一邊斜睨了陳衍一眼,心想小傢伙如今有朱氏給了那一撥撥的人手,剛剛消息竟是徑直送到了這兒門上,嘴裡又說道,「倒是晉王殿下一大早就去了西安門,結果卻被擋了下來,怏怏回了王府。」
「這還真是四面起風……」江氏揉了揉腦門,隨即抬起頭說道,「回頭正好讓衍哥兒去看看郡主,也不知道昨晚上可有殃及到那裡。」
「母親,我早上還打發人去娘那兒給四弟請假,結果別院那邊趙媽媽親自送了回信過來,娘昨天下午皇上從她那兒走了之後就進了宮。」陳瀾看到江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轉過了話頭,「橫豎接下來總該沒咱們的事了,咱們娘倆也可以好好休養休養。趙媽媽送信的時候還說,過幾日,娘請咱們一塊去小湯山溫泉別宮住幾日。」
見陳衍一幅心癢難耐想要一塊去的模樣,陳瀾有意吊吊他的胃口,和江氏一塊說了好一會兒那溫泉的勝景,末了才看著小傢伙說:「放心,娘都說了,到時候會捎帶上你,那溫泉醫治跌打損傷也是最有效的。」
就在陳衍瞠目結舌,最後完全哭喪著臉的時候,外間適時傳來了莊媽媽解圍的聲音。
「老太太,夫人,陽寧侯太夫人來了!」
……
鏡園儀門。
朱氏扶著綠萼和玉芍的手,小心翼翼地踩著車鐙子下了車,站穩之後方才打量了一眼四周。見剛剛跟車的那幾個小廝早已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儀門邊站得整整齊齊的四個年輕媳婦和兩個婆子,入眼的影壁也好,青石甬道也罷,乃至於那些屋舍檐瓦,俱是整整齊齊,並不遜色於自家的侯府,她不禁微微頷首。正思量間,她就只聽耳畔傳來了一個嚷嚷。
「老太太!」
見是一個人影興沖沖地跑上前來,正是陳衍,朱氏本是淡淡的笑意一下子展開了不少。等陳衍到了跟前二話不說便跪下磕了個頭,她不禁衝著綠萼嗔道:「也不攙扶你四少爺一把,昨晚上才下過雪,哪怕才掃過也免不了濕滑冰冷!」
「老太太,我身體結實著呢,哪裡就那麼嬌氣了!」陳衍見綠萼也不辯解,又知機地放開了朱氏的一邊胳膊往後退開了一步,他就讚許地衝著其眨了眨眼睛,旋即上前扶了朱氏,「我腳下快,這就出來了,楊伯母和姐姐就在後頭……話說回來,這麼冷的天,您有什麼事或是讓人來說一聲,或是讓我轉告也行,怎麼親自來了,萬一凍病了怎麼辦?」
陳衍說著就歪腦袋打量起了朱氏的行頭,見是從貂皮暖額到皮圍脖,再到羔羊皮大襖,蘭州姑絨的大氅,下頭一雙綴邊的皮靴子,全都整整齊齊,他這才放心了些,卻仍是親自緊了緊那微微露出些fèng隙來的大氅。他這般細心自是讓朱氏更加歡喜,覷著他連手套都沒帶,便示意玉芍把手爐遞了過去。陳衍忸怩了片刻,便無可奈何地接過來揣了。
「有些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想想索性親自來一趟。再說,我今年除了去過一趟通州安園,幾乎就沒出過門,再憋在家裡就得悶死了。如今借著來看孫女,順便也來逛逛這姻親家的大園子,好好散散心。難道小四你還打算替你姐姐把我趕回去不成?」
「老太太說笑了,我哪敢!」
陳衍趕緊否認,可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瞥見身側的馬車中還有動靜,再一瞧時,就只見那車簾後頭拱出了一個小腦袋,此時正眼睛骨碌碌直轉地看著他,好半晌才咧嘴笑道:「四哥好!」
發現朱氏竟是連陳汀一塊兒帶來了,陳衍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去看朱氏。卻不料朱氏正盯著一旁忙著把孩子抱下來的吳媽媽。等陳汀過來,她又放開了玉芍,一把牽住了小傢伙的手,這才看著陳衍說道:「我尋思老半天,既是我出來了,把他一個人撂在家也實在是不放心,索性就一塊帶來了。想來你姐姐今天也替你請了假,你也能幫忙帶帶小六。」
「我?帶他?」
陳衍低頭看了看陳汀一眼,臉色不禁有些古怪,隨即少不得冥思苦想起了該怎麼推脫。可是,就當他暗想還不如趕緊溜去韓先生那兒上課,也好逃離這個苦差事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陳瀾已經和江氏走了出來,忙小心翼翼扶著朱氏迎了過去。
見了禮,江氏便笑道:「這麼冷的天,您怎麼親自在風地里等著?怎麼也該先在避風的小花廳坐一坐,等我和阿瀾出來迎才是。衍哥兒你也是的,也不體恤體恤你祖母。」
「不怪別人,要不是我如今走不動了,恨不得就從前院一步步慢慢走進來,看看這裡是什麼光景。咱們成了親家,太夫人還幾次三番去過侯府,我卻是一次都沒來過這兒呢……」
見江氏和朱氏相見之後拉手說話,赫然是相談甚歡,陳衍也就省去了解釋的麻煩,趁機溜到了陳瀾身邊,隨即悄悄指了指陳汀說道:「姐,老太太把小六帶來了,還說什麼要讓我幫忙帶帶他。我哪應付得了小孩子,不如待會兒我就去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