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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三小姐,四少爺。」賴媽媽笑容可掬地行了禮,隨即就沖陳瀾說,「宮中德妃娘娘剛剛使人捎了信來,竟是因為皇后娘娘的大喪累病了,連日病勢沉重,想見見家裡長輩,已經得了皇上御准。老太太這幾日身上好了些,一聽自然是心急如焚,只畢竟如今這年紀擺著,不好一個人入宮,便請那位公公回稟,能否捎帶上三小姐一同去。雖說宮中尚未有準信傳來,但還請三小姐預備一下。」

    朱德妃竟然也病了?

    聞聽此言,陳瀾頓時大吃一驚,見賴媽媽說到後來也有些唏噓,她便沒有多問,只是答應了一聲。等到把人送走,見陳衍站在旁邊只不做聲,她少不得上前輕輕推搡了一把:「還呆站在這兒幹什麼,天色不早了,早些回房休息。」

    「姐,你要小心些。」陳衍拉著陳瀾的手,臉色頗有些晦暗不明,聲音也壓得極低,「羅大哥這些天心緒也很不好,聽說是短短十天裡頭,威國公夫人已經進宮好幾回了。還有,之前皇后娘娘崩逝的時候,得知你出了宮來,他很高興,說宮中是非之地,最好別久留。」

    威國公夫人連連進宮……那大約是去探望羅貴妃的。陳瀾若有所思地輕輕摩挲了一下陳衍的腦袋,突然發覺小傢伙這幾個月又竄高了,嘴角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放心,我會多加小心的。你只管好好用心讀書練武,旁的不要多想。」

    蓼香院正房西次間。

    已經上了床的朱氏聽賴媽媽說了去見陳瀾的經過之後,就淡淡擺了擺手吩咐其退下。鄭媽媽見她臉色不好,一個手勢遣走了綠萼和玉芍,就到床沿邊上掖好了被角,隨即才床前腳踏上坐了下來,低聲勸道:「老太太不用太擔心,德妃娘娘並無子嗣,又是先頭太后的侄女,料想宮中就是再怎麼爭,也未必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朱氏卻頭也不抬地冷笑道:「可要是有人放出風聲來,說是皇上敬重先太后,要立族女為繼後呢?」

    鄭媽媽頓時張大了嘴巴,心裡驚駭欲絕。武陵伯朱家已經遠遠不是從前的光景了,若是真卷進這樣的漩渦裡頭,到頭來一個不好便是連渣都不剩了!

    第184章中宮之爭,賢妃相請

    前次陳瀾入宮坐轎乃是特許,這一次因皇后大喪,後宮肅然,並無外臣皇子進出,陳瀾便隨著載有朱氏的凳杌一路進來,雖多走了好些路程,但她如今將養了幾月,身體康健,自也不在乎這些。由順德門進了東一長街,一路往北第三座宮殿,就是咸陽宮。

    咸陽宮是東六宮之一,位於東一長街東邊從北往南數第一座宮殿,素來是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或貴妃所住。以德妃的身份,原本是輪不到住在這裡的,但皇帝登基之後便尊了母親為太后,這位朱太后胳膊肘自然往娘家拐,於是侄女抬進宮之後就把咸陽宮指給了她。

    前院正殿五間便是咸陽宮,黃琉璃瓦歇山頂,素來是德妃起居的正殿。而後院正殿則是空著,兩邊的東西配殿中各住著一位美人。德妃是喜好清淨的,皇帝並不常來,後院兩位美人也差不多都失了寵,因而這座咸陽宮正應了那名頭,竟是有些冷冷清清的。

    由於朱氏的小中風還未徹底痊癒,凳杌便直接抬進了正殿裡頭。一進門,陳瀾就看到兩個宮女急急忙忙迎了上來,雙雙麻利地攙扶起了朱氏,又有人搬了一張特製的太師椅上來讓她安坐了,隨即就有兩個健壯的小火者上來,徑直把人抬上往裡頭走。陳瀾連忙跟上,此時,一個年長宮女卻笑著上來,不容置疑地伸手攔了攔。

    「三小姐還請留步,娘娘想先和太夫人說說話。」

    陳瀾從未單獨見過朱德妃,此次入宮也不過是因朱氏一定要她隨著,因而此時聽見這話也不以為意,點點頭就停下了腳步。她正要隨上前伺候的另兩個宮人退下時,卻發現前頭那抬著太師椅的兩個小火者已經停下了。上頭的朱氏用右手重重拍了拍扶手,隨即用犀利的眼神瞪著那年長宮人,臉上滿是怒色。那年長宮人見這光景,慌忙快步走上前去。

    「太夫人,並不是奴婢自作主張,實在是娘娘……」

    她話還沒說完,就只見朱氏又用力拍了兩下扶手,立時不敢再繼續解釋下去。想想朱德妃平日對朱氏這位姑姑可謂是言聽計從,若是真的執拗起來,到頭來倒霉的還是自己,她盤算了又盤算,只得無可奈何地說:「既如此,奴婢讓三小姐陪著太夫人進去就是。」

    見朱氏沖自己頷首,陳瀾也就跟上前去。待到入了東暖閣,就只見德妃正歪在炕上,臉色蠟黃蠟黃,一發現來的是她和朱氏兩人,就先是一愣,隨即就低低地叫道:「姑姑,我可總算是把你盼來了!」

    陳瀾卻沒有立刻行禮,而是等那太師椅放下,和宮女一同攙扶了朱氏下地,待德妃示意免禮,她才把人安置在炕上西頭坐下了,隨即退後幾步在宮女安設的錦褥上下拜行禮。只拜了一拜,她就聽得上首德妃叫道:「快攙起來,別多禮了!」

    起身之後,她就看見早有宮女在炕上西頭朱氏的旁邊安設了錦墩,便後退幾步安靜地坐下了。果然,她才一落座,朱氏就衝著德妃打了手勢,緊跟著,滿屋子的宮女就悄無聲息往外退去,走在最後頭的那年長宮人在經過她身邊時有意端詳了她兩眼,這才穩步出了屋子,想來是德妃的心腹,是到外頭看著望風的。

    德妃在朱氏面前素來是直截了當,此時一把摘了額頭上的那條布巾,滿臉焦慮地說:「姑姑,我今天找你來,實在是因為這些天焦頭爛額,你就是想讓我見見三丫頭,也不必非得選在這個時候……」

    她早知道朱氏不能說話,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些,原以為對方總得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誰知道朱氏看了她一會,竟是淡淡地開口說道:「三丫頭你之前就在御花園見過,哪裡非得這個時候見?我帶上她是因為她是我的眼睛,我的臂膀,我的頭腦!」

    朱氏能開口說話的事實雖然很驚人,但不如這一連三個名詞來得震撼,朱德妃一下子愣在了那兒。她人在深宮,又因為是先太后的侄女招人忌,因而很多事情都並不知曉。遲疑了好一會兒,她又瞅了瞅陳瀾,這才決定暫且把那些疑問先壓下。

    「姑姑,我就實話實說了吧。自打皇后去了,宮中那兩位就立時針鋒相對了起來。淑妃自恃是皇上登基之後就最先入宮的,晉王又是除卻周王之外最年長的皇子,所以一心巴望著中宮之位,這樣子以母貴,晉王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儲。羅貴妃雖說資歷淺,可畢竟有個魯王,貴妃又歷來是諸妃之首,她娘家兄長如今立了這般功勳,再加上從前的新仇舊恨,自然也不甘落後。本來她們掐她們的,不關我的事,可也不知道是我宮裡哪個混帳東西,竟然對人說什麼我是先太后的侄女,皇上最是愛重,此次鐵定是要封后的!」

    說到這裡,德妃又氣又急,劈手就將之前攥在手心裡的白布巾扔在了地上:「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混帳東西,我非杖斃了他不可!」

    「這時候生氣又有什麼用!」朱氏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這才開口問道,「這人既然能讓別人知道是咸陽宮的人,你偏又查不出來,足可證明別人算計你不是一兩天了!娘娘,不是我說你,這許多年在宮裡,身邊人手是最最要緊的,不能一個盯一個,可也不能輕易讓人鑽了空子!別人都不打緊,皇上那邊有什麼反應?」

    「皇上?」德妃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隨即嘆了口氣說,「皇上自從皇后去了之後,就常常獨自去坤寧宮閒坐,從那一日到現在,就沒召幸過一次嬪妃,期間到武賢妃的長樂宮去過兩回,看了看周王說了會話就走了,羅貴妃和淑妃那兒也都去了一次。至於我這裡,那是一次都沒來。至於那話是否傳到了皇上耳中,我心裡真沒準,畢竟一點音信也打聽不出來……」

    陳瀾剛剛聽到朱氏那般形容自個,心中自也頗為感慨,此時聽著德妃解說著這些,焦慮之情溢於言表,腦筋便飛速轉動了起來。思來想去,她心裡就想起了那會兒讓陳衍給羅旭提的醒,再想到羅家那陡然之間大漲的聲勢,她不知不覺心中一動。

    「瀾兒,你之前陪著皇后那麼久,而且也見過皇上,你怎麼看?」

    陳瀾聞言抬頭,看見德妃滿臉訝異,而朱氏則是一如平常那般詢問她的光景,她定了定神就欠了欠身說:「老太太,我在皇后身邊陪著的時候,也只是聊些瑣事,怎敢品評皇上。不過,如今想來,皇后那會兒仿佛是已經有了些預感,竟是早已看淡生死的光景。而且,恕我說一句大膽的話,就我那些天呆在宮裡看到的情形,皇上對皇后情深義重,單單只看如今封閉了坤寧宮,就知道皇上未必就會立刻冊立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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