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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00:35 作者: 府天
    陳瑛微微一笑,眼睛在羅姨娘嬌媚的臉上一掃,這才漫不經心地說:「不必擔心,她這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昨夜我告訴她的那個消息,只怕有得她慌亂一陣子,如今做足了姿態,也只是想讓我出口留她。她哪裡是真的想走,離開這侯府,他就不怕我三兩下把她那些堅實的班底全都給攪得粉碎?芙蓉和木樨昨晚被關在蓼香院外頭,足可見她再難信賴身邊的人,到時候又有得一番清洗,這人心惶惶卻是對我有利。回頭我就開口勸她在府中調養,若是聽到發落那兩個,再設法保下來,如此誰嚴苛誰寬和,侯府上下就都有數了。」

    羅姨娘看著陳瑛那從容不迫的模樣,心想自己當初幸好不曾跟著大嫂和侄兒上京,而是選擇仍是呆在雲南跟著威國公,要不然,就錯過了這麼一個男人。雖說本是明媒正娶,最終卻不得不屈居側室,可如今總算是得了誥命,丈夫又信賴自個,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此時此刻,她略想了想,仍是有些擔憂:「只是,在蘇家的婚事上,老爺還是不要越俎代庖。我看老太太如今對長房姐弟死死護著,橫豎不是大事,犯不著為這個和老太太過不去。還有,遼東許總兵那邊,真的為清兒定下了?蘇家的婚事不能給長房,就只有二房,若是他們看著你太強勢,於是都不得不靠向了老太太……」

    「長房姐弟的事,你不知道其中的奧妙。老太太並不是單單等著我犯錯,好把小四捧上去,只怕還想著別人早就忘了的那一條律例。」陳瑛哂然一笑,卻就此打住,對著鏡子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又不緊不慢地說,「至於清兒,雖說不是你生的,畢竟是我的長子,怎麼能娶那樣一個小家子氣的媳婦?總之,我的兒女不會任她擺布。至於我的二哥二嫂,昨天你可看見了他們的反應?二哥那個人我最清楚,貪婪卻又沒手段,膽小怕事,至於二嫂,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我的爵位本就是從他們手裡得來的,他們不靠向老太太,難道還指望我?」

    說完這些,他便握了握羅姨娘的手,隨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不說這些了,總之,我既然回來了,你就好好打理著孩子們的事,至於夫人那裡,只需恭敬著,不要去招惹她,她也未必會來管你的事。皇上召我回來是有要用我的去處,但我若是一味隱忍著,只怕又有另一層考量。只要家務別鬧大了,上頭不會管,否則何至於連你一塊封了?好了,去正房和夫人會合,然後去老太太那兒。」

    一刻鐘之後,蓼香院上房正廳。

    儘管侯府傳聞頗多,但一大清早,匯集在這兒的各房主子們卻都是仿若沒事人一般。眾人問安之後,朱氏便淡淡說劉太醫囑咐她尋個安靜幽雅的地方散散心,此時此刻,雖說連帶少爺小姐們都已經知道了,可大多數人仍是露出了驚訝之色,二老爺陳玖更是趕緊上前勸解。

    「老太太,若是要尋安靜的地方,只在家裡,何必出府那麼麻煩?只需囑咐家下人等不許高聲喧譁,不許擅入蓼香院附近,便足可保證安靜。再說,皇后千秋節就要到了,上上下下怎麼離得了老太太?」

    昨晚上瞧著陳瑛示威,陳玖最初的那絲解氣很快就被惶惑取代。他又沒上過戰場,陽寧侯爵位當日都是憑朱氏出力才拿下的,所以見陳瑛一回來就對長房下手,只能選擇往朱氏那邊靠。見朱氏微微蹙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他連忙朝妻子使了個眼色。

    馬夫人的自怨自艾也就是昨晚的那一閃念,回過頭來想想,哪敢放任三房坐大主宰了整個侯府,此時接著陳玖的眼色,她也趕緊上前勸道:「老爺說的是,老太太,咱們這侯府就在什剎海邊上,整個京城要尋一座更安靜幽雅的宅子卻是難能,而要是出京,您年紀大了,恐怕鞍馬勞頓更是不好。不如就約束了家裡下人,讓他們不得打擾,咱們也好輪流侍奉。」

    見二房一家賣力挽留,陳瑛微微一笑,隨即也上得前去,卻是雙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老太太這麼多年來掌著侯府,不但侯府事務一刻離不得您的提點,就是晚輩們也離不得您的教導。至於休養事宜,只要老太太發話,立時便可定出規矩來,絕不會讓一個閒雜人等攪擾了老太太的養息,更不會有什麼繁雜事叨擾。再者,既是皇后千秋節在即,各府里頗有走動等大事,若是老太太不在,咱們這些晚輩萬萬應付不來。還請老太太為了咱們這些晚輩,留著在家裡坐鎮。」

    昨晚上陳瑛才咄咄逼人,這會兒又懇切真誠,饒是陳瀾早知道這位三叔不是省油的燈,可面對這毫無破綻的兩幅臉孔,她仍是心底直冒寒氣,心想幸好早作準備,說動了老太太暫時離府去----不管陳瑛此時如何挽留,朱氏如何說是自己的主意離府休養,在京城的有心人看來,那都是陳瑛將嫡母逼走的!想到這裡,她便抬頭看了朱氏一眼,恰是和鄭媽媽投過來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鄭媽媽昨天出去了一天,晚上回來時方才知道府里這些變故,再加上她從王府帶回來的消息,倒是並非不贊同陳瀾提出的離府休養。只是,他們夫妻倆畢竟是一個管著田莊產業等事,一個管著和晉王府以及各家勛貴府邸的往來,都脫不開身,所以對陳瀾姐弟侍奉著朱氏一塊去通州,她仍是有些疑慮。

    她倒不擔心路上出事,而是陳瀾這些日子實在是表現得太出色,那種穩重得體實在稀罕,以至於她甚至懷疑陳瀾是不是另有打算。可此時此刻,見陳瀾看過來的目光坦然純淨,她心裡頭的焦慮倒是減輕了些。畢竟滿打滿算也只是十四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麼事來?

    儘管陳瑛這會兒畢恭畢敬,但昨晚他在耳邊說的那句話卻已經讓朱氏知道,就因為當初老侯爺一句話把人送入了雲南軍中,她現如今單憑靠壓制,已經是制不住這個最忌憚的庶子了。因而,他越是恭敬,她就越覺得陳瀾昨天的建議沒錯。

    「你們都不用說了。」

    朱氏看著底下的陳瑛,卻是淡然搖了搖頭:「昨晚上我仔仔細細問過劉太醫,所以已經決定去靜養幾天,至於皇后千秋節時,我自然回來。至於去哪,先頭皇上剛剛發還了長房在通州的田莊,所以我打算去那兒。離著京城近,坐車也不過半日工夫。至於家裡,有你們兄弟兩個,還有媳婦女兒兒子幫襯,哪裡還有周全不到的?再說,還有瀾兒和衍兒服侍我過去,比在京城也輕省舒心些。」

    話說到這個地步,熟悉朱氏性情的陳玖陳瑛兄弟都知道老太太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兩人臉色齊齊一變,至於其他人則是有的懵懂,有的焦急,有的冷笑,有的安靜。又勸了幾句,見朱氏絲毫沒有收回前議的意思,陳瑛終於覺得有些棘手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外間傳來了一個媳婦低低的聲音來:「老太太,芙蓉姑娘和木樨姑娘還在外頭跪著,仿佛有些撐不住了……」

    「是她們自己要跪的,死活隨她們自個去!」

    朱氏面無表情地答了一句,旁邊的鄭媽媽便接口道:「昨晚上那種時候,大小丫頭有的忙著伺候,有的忙著熬藥煎藥,偏生她們兩個一等的竟不知道上哪兒鑽沙去了,這會兒知道跪著求懇了,做奴婢的若是都像她們這般刁滑偷懶,那還了得!也別讓她們再跪著了,直接開銷一頓板子逐了出去,也好給其他人立個樣子!」

    「且慢!」

    聽到門外那個媳婦答應一聲,仿佛立刻就要走,一直默然站在一邊的陳瀾終於開了口。瞅了一眼面色微變的陳瑛,她上前幾步,向炕上滿臉陰霾的朱氏行了個禮,這才低聲說:「老太太,我想向您討個情。兩位姐姐都在蓼香院服侍好些年頭了,往日並不見犯任何錯處,偏昨晚上偷懶,只怕那也是另有緣故。皇后千秋節在即,都說皇上甚至為此預備大赦天下,還請老太太寬宥了她們,也是一樁仁德。」

    朱氏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看見陳瀾正對著自己,嘴唇微微蠕動,仿佛另有話要說,微一沉吟,那原本殺雞儆猴的心思立時淡了幾分。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一眾晚輩,她便意興闌珊地說:「也罷,她們也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此去養病也少不了她們的服侍。出去告訴她們,那頓板子記著,若有不好以後一併罰!」

    第069章狹路又逢,賞一贈一

    元朝自從定了大都之後,因考慮到南糧北運的需要,就重新疏通了大運河,又由郭守敬開了通惠河,因而來自運河的船隻可以從通惠河直達皇宮之後的積水潭,那會兒包括什剎海在內,赫然是千帆竟泊,熱鬧繁華之處,沒見過的人絕難想像。到了元末義軍四起之後,通惠河便漸漸淤塞,最後還是楚太祖即位之後重修大運河,也將通惠河一併疏通。但由於積水潭畢竟在內城,通惠河又環繞皇城,於是納百官之議,將通惠河改名玉河,只到大通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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