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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被霍川猛地握住手掌,「做什麼?」
宋瑜淡定地收回手,目光移向別處,「看你臉皮多厚罷了。」
她義正言辭的話惹得霍川低笑,同他方才冷厲天壤之別。他大抵只會對宋瑜笑得這般坦誠,仿佛彼時廊下見到的曇花一現,從此嵌在心頭,這一輩子都沒法忘記。
霍川抬手放在鼻下,指尖殘留著她的幽香,許久沒有好好聞過,分外想念。內室無人,他放緩口氣道:「三妹,今日原諒我好嗎?」
他何曾這樣跟人說話多,放下全部架子,拱手將驕傲尊嚴捧到她跟前,只為博得她鬆口。
宋瑜其實早已不大氣了,他從不瞞她,將前因後果解釋得清清楚楚,更承諾日後再不去那腌臢地方。她捧著兩邊臉頰,試圖掩蓋不斷上揚的唇角,正欲開口說好,便被外頭突如其來的丫鬟打斷。
那丫鬟是霍菁菁身邊的人,平常都是她貼身伺候,如今只有她一人,難免惹人奇怪。
她面色慌張,從外室膝行到她跟前,仿佛有很要緊的事情。宋瑜顧不得許多,同她一併走出內室,「發生何事?你慢慢說,不要著急。」
全然不知身後霍川陡然沉下的臉,他從矮榻上坐直身子,手指彎起細細婆娑檀木小几桌角,風雨欲來。
*
丫鬟急得掉下淚來,戰戰兢兢說不出完整的話,吞吞吐吐,教人看了真是急死。
「四娘子同少夫人最為交好,私房話也都說給您聽……婢子想著,她的事您大抵都清楚……婢子不敢去找夫人,只有過來求助於您……四娘子昨日一整夜都沒回來,不知下落,萬一出了好歹……」她一壁說一壁低聲啜泣,纖瘦的肩頭不住顫抖。
朦朦朧朧總算聽懂了大概,宋瑜黛眉攢起,一臉凝重。
霍菁菁泰半是去找段懷清了,可她至今都沒回來,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好過。尚未出閣的姑娘,同男人相處一夜,說出去這名聲便全毀了。若是另一種,她被人歹人劫持,後果更加嚴重……
每回霍菁菁跟宋瑜談知心話,都沒避諱過她。這丫鬟名字似乎喚作錦竹,霍菁菁同段懷清的事她都知曉,是以這回才越過夫人和太夫人,直接尋找宋瑜。若是讓陸氏知道霍菁菁跟段懷清還有來往,那是打斷腿都不為過的。
為著霍菁菁的閨譽考慮,此事不能聲張,宋瑜讓幾個口風牢靠的人出府打聽段懷清下落,一旦有消息立時回稟。她讓錦竹先回去,以免打草驚蛇,「若是菁菁回來,你來支會我一聲。若到了傍晚依舊不回,也要支會我一聲。」
錦竹應下,對宋瑜心懷感激地離去。
永安城治安尚嚴,夜裡不能輕易走動,霍菁菁不會不知。宋瑜面色沉沉,此事非同小可,必要時候還是要交給陸氏處置。想到霍菁菁那張明媚燦爛的小臉,宋瑜無可奈何地喟嘆,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姑娘。
一個時辰後僕從回來,向宋瑜回稟:「段郎君似乎並不知四娘子失蹤一事,聞言已經外出尋人。」
宋瑜氣急:「他怎會不知道,菁菁不是去找他媽?」說罷霍地從椅子上坐起,「叫他不得大肆宣揚!」
僕從考慮得周到,早已同段懷清說過此事。
眼瞅著紙包不住火,直到暮色西陲都沒有霍菁菁消息。宋瑜舉步就要往正院走,打算將此事通知陸氏,奈何沒走兩步,不遠處丫鬟行來,遞給她一張摺疊工整的字條,「我在七王府上,阿瑜救我。」
宋瑜來回翻看,字跡確實是霍菁菁的不錯,一撇一捺尤為工整。
可是她為何在七王府上,難道這兩日都在那兒?陸氏知道嗎,或者說本就是她的主意?
不得而知,宋瑜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近來事情真是紊亂繁雜,讓她沒個休息時候。既然得知霍菁菁下落,她心中便安定許多。七王應當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對霍菁菁如何,目下天色已晚,明日她再遣人過去賠罪。
腦內神經緊繃一整天,忽地松下來,宋瑜渾身疲乏。
草草用過晚飯,洗漱完畢躺在床榻便不願意再動。她早已將原諒霍川的事拋擲腦後,只想好好睡一覺,懶洋洋地縮成一團,愜意得緊。
是以霍川等候一天,終於等來她空閒,「三妹。」
他在塌沿坐下,那裡陷下去一塊。許久沒聽見動靜,唯有平穩清淺的呼吸聲。
霍川躺上床榻,抬手碰到她小巧的鼻頭,毫不留情地下手捏住,使她喘不過氣。宋瑜嚶嚀一聲,似控訴似哀怨,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
霍川積鬱在心,哪能像她睡得這般順暢?
不過總歸有一個好處,他環住宋瑜纖細腰肢,牢牢地鎖在懷中。溫香軟玉在懷,他低頭埋入宋瑜潑墨長發中,馥馥香味,溢滿胸腔。
*
翌日卯時,田老先生尚未到忘機庭來,便傳來話說需要艾葉。
宋瑜昨夜睡得大好,一早起來精氣神十足。她是從霍川懷裡醒來的,四肢地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宋瑜忙不迭撒手,下床穿好鞋襪,「哪裡有艾葉,我去拿。」
澹衫負責傳話,給她披上杏色褙子,「聽聞大少夫人院裡栽種,婢子同您一道去。」
宋瑜瞥一眼床榻人影,低頭應一聲。
大嫂院裡種了許多藥草,泰半都說不上名字。起初宋瑜只覺得好奇,沒想到真能派上大用處。她對陳琴音笑得真誠,「若是夫君眼疾好了,頭一個便應該來感謝大嫂。」
陳琴音尚未梳洗,隨意披了件月白長衫,柔柔弱弱地扶著門框站立,朝她回以一笑,「快去吧,別讓世子等急了。」
從音緲閣出來,宋瑜步伐鬆快,唇邊抑制不住地掛著笑意。
老郎中一會兒便到,她想在一旁看著,看他如何醫治,看他如何復明。霍川若是能痊癒,她希望是他看到的第一人。
才走入忘機庭正室,她驀地停步,內室有女子飲泣聲。
聲音是壓抑著說的,斷斷續續聽不真切。宋瑜瀲灩大眼下意識往內室覷去,透過層層珠簾,能看見明照跽身在腳踏上,朝霍川哀聲懇求。
她的手緊緊地攢著霍川衣擺,淚如雨下。霍川的臉恰好被屏風遮擋,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宋瑜心頭仿佛堵了一塊大石頭,悶悶地不上不下。
只能看到霍川抽出衣袖,旋即明照在匍匐在地,深深稽首。最後一句話清清楚楚地傳入宋瑜耳中:「奴只想陪在世子身邊,饒是無名無分也願意。」
宋瑜再聽不下去,一把掀開帘子,將艾葉一股腦兒地全扔在明照跟前。艾草粘連泥土,土壤濺在她素色衣衫上,分外狼狽。
她頭一回有發火的念頭,大抵沒見過這樣死纏爛打的,「聽說平康坊教人讀書識字,難道女郎是個例外?」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明照莫名其妙,她抿了下唇,「不知少夫人此言何意。」
宋瑜氣得臉頰鼓鼓,暫且拋開阿母的管教,「那你為何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
明照被她說得面紅耳赤,臉上火辣辣地,無異於煽耳光來得屈辱。她本以為來霍川跟前懇求兩句,他便會收回成命,讓她破例留下。哪知自己想得天真,他根本不是個好說話的。不僅如此,連宋瑜她都沒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