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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早在幾人到跟前時,明照已經自發自覺地後退兩步,低頭輕聲見禮,沒引起太大關注。

    陸氏立在宋瑜兩步開外,「前日聽聞你氣虛腹瀉,目下可有見好?」話中雖關心,可面上並無多少表情,不知其中包含多少真情實意。

    宋瑜惕惕然低下頭去,「讓母親為我費心,實在是不應該。每日用藥,如今已經好許多。」外頭炎熱,總不能一直站著說話,她熱著不打緊,可不能讓二位長輩有任何閃失,「祖母、母親一同進屋說話吧,外面太陽大,著實太熱。」

    短短一程路,兩人頭腦已經冒出細密汗珠,夏天真是教人愛不起來,任誰都盼著秋天到來。幾人漸次進入屋中,丫鬟準備了冰鎮酸棗湯,喝著爽口解渴,是宋瑜每日不可或缺的佳釀。

    太夫人和藹可親,她是真關心宋瑜病情,仍舊不要放心要請郎中查看。宋瑜好說歹說才將她攔住,打消了她的念頭。原本就是裝病,請郎中來豈不全都露餡了,她心有餘悸地喝茶壓驚。

    陸氏表情起伏不大,象徵性地關懷兩句,便再無他話。

    她朝外頭看去,目光恰好落在樹下人影上,「那是誰?」

    炎炎烈日下定定地站著一人,穿杏黃色的衣裳,清淡素雅,氣質絕佳。丫鬟稟告說是閣樓里的明照女郎,她出聲道:「叫她進來。」

    宋瑜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既然是陸氏的要求,她便不能反駁,只能看著丫鬟將明照帶上。

    「身旁一人也無,你獨自在那站著做什麼?」陸氏啖一口茶,饒有興趣追問。

    明照受寵若驚地抬頭,回答得很有幾分小心翼翼,「方才奴在跟少夫人說話,沒有少夫人吩咐,不敢輕易離去。本想著待夫人與太夫人離開後,再向少夫人請示,若是有礙事的地方,奴這就換一個地方等候。」

    這話說得真教人可笑,宋瑜抿唇不動聲色地盯著她。好人全叫她做了,自己反倒成了睚眥必報的那個,她可真會做人。

    果不其然,陸氏不贊同地覷她一眼,「新婦日後是要掌管整個侯府的,凡事應當有個衡量。這點雞毛蒜皮的事若要計較,以後必定會事事累極,得不償失。」

    宋 瑜從明照身上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陸氏,欲言又止做出一副為難模樣,「母親有所不知,夫君昨日吩咐閣樓里一概不許人出入。明照女郎關懷我病情前來探望,但又 怕被夫君責罰,是以請求我為她多說兩句好話。我方才沒來得及答應,您和祖母便過來了,目下既然您這麼說,那此事我便不再管了,全交給夫君處置。本來府中既 有規定,便不能輕易破例,否則往後哪能在下人面前樹立威嚴。」說罷偏頭朝明照盈盈一笑,露出瑩潤細白的一排貝齒,「女郎不必擔心,夫君鮮少重罰,頂多小懲 大誡,不會傷及筋骨。正好我這兒有藥,你先準備著。」

    她從薄羅手裡接過瓷瓶,物歸原主,「我這兒顧不得你,女郎早點回去,否則時間長了對你更加不利。」

    明照大抵沒想過她會反擊,看著溫溫潤潤的極好說話,仿佛能夠任人搓圓捏扁,未料想骨子裡竟如此果決剛烈。她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明照霎時對她刮目相看,「多謝少夫人,奴這就回去。」

    她是對看門的僕從略施恩惠,才得以出來。閣樓里管得尤其緊張,她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九王的信封大抵全被攔截,杳無音訊。

    她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瓷瓶,加緊步伐往閣樓趕回。

    *

    霍菁菁說的不錯,陸氏確實有為霍川納妾的心思,同陳太后所言相差無幾。

    可陳太后是為他二人和睦著想,要她和霍川早生貴子,唯有他們非要扭曲那層意思,弄出個納妾的么蛾子來。

    陸氏沒說幾句就將話題引到這方面來,全然不顧宋瑜是個尚未病癒的「病人」。

    「你 同二郎成親也有一段時候了,肚子裡可否有動靜?」陸氏試探問道,視線從宋瑜小腹一掃而過,「侯府子嗣單薄,新婦是個懂事理的人,理應明白我同侯爺的心情。 大房那裡只有繼誠留下的遺腹子,二郎目下正值年輕,納妾是常事。此事我同他旁敲側擊過,他並未同意,你身為正妻,不如規勸他一些,讓他聽從我和侯爺的意 思,多納幾房妾室。」

    宋瑜聽得惘惘,叫她勸說自己的夫君納妾,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霍川不願意,她更加不想。

    不是沒有為難,宋瑜抬眸迎上陸氏目光,言辭懇切,「母親是知道夫君脾氣的,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旁人說再多都無用。您勸他都毫無辦法,我又怎能勸得動?不如待夫君回來之後,再同他好好商議一番,這事擱在我一人身上,恐怕我無法勝任……」

    陸氏慢悠悠地抬頭,眼神平淡,「旁人說不得,你難道是旁人不成?你是他正經嫡妻,應當擺正自己的身份!」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宋瑜心中很是不快。她低下頭去,手指一點點拂過群上織金百花裙襴,做出個認錯的模樣,其實心思早已不知飛去幾天外。

    那 番話有些嚴厲,太夫人忍不住出聲為她說話:「小兩口才成親沒幾日,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在新婦面前提納妾委實殘忍了些。此事不應著急,水到渠成,順其自然 才是。」說著看向陸氏,攢眉不贊同,「繼誠母親,你也別太過嚴厲,何事不能心平氣和地說?非要吵得人戰戰兢兢。」

    陸氏頷首應是, 她對太夫人不得不尊重,平復心神換了副口氣,「是我操之過急了,新婦不必將我方才的話放在心上。」她頓了頓,仍舊十分堅定,「不過我方才說的事,你最好跟 二郎提一提,將這問題放在心上。我瞧著方才那位女郎便不錯,幾位王送的女郎,不能總將人擱著,從中挑選一兩位不無不可。」

    一直擱著確實不是辦法,宋瑜想了想道:「我會同夫君提的,不過答應與否全憑他一人主意,母親切莫因此怪罪我身上。」

    她關鍵時候一點不傻,懂得為自己想好退路。

    陸氏朝她睇去一眼,話裡有話:「新婦盡力便是,二郎的脾氣連侯爺都沒辦法,這才想讓你出面。你若是沒辦法,那闔府上下便沒人能說得動他了。」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饒是宋瑜想拒絕都不能。

    臨行前太夫人拍了拍她手背,其中意味深遠,耐人尋味。

    目送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交椅中,深覺無力。她目下正與霍川置氣中,由她開口納妾,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

    這兩日都沒看到霍菁菁身影,自打上回她跟自己訴罷苦後,便一直沒出現。不知是同段懷清商量對策,或是躲起來療傷去了。

    府內有一座湖心亭,水中養著各色錦鯉,從外頭山上引入活泉,水質清冽澄澈,一眼便能望得見底。宋瑜立在亭子裡,軟香糕捏碎投入湖中,看著魚兒蜂擁而搶,她支著下頷惆悵:「閣樓里女郎的身份都查清楚了?」

    薄羅捧著一個冊子遞到跟前,「都在這上面寫著,姑娘請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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