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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心頭依舊堵得很,薄羅的聲音響在耳邊:「姑娘可要起床?廚房做了您喜愛吃的水晶餃子,擱涼了便不好吃了。」
宋瑜黝黑瞳仁轉了轉,落在薄羅堆滿笑意的臉上,她慢慢坐起身,「是我愛吃的蝦仁餡兒嗎?」
無論再怎麼難過,都抵不過餓肚子事大。昨夜為了跟霍川置氣,滿滿一桌子飯菜她動都沒動,餓了一宿,目下早已經扛不住。漂亮的眼睛腫得老高,甚至還有血絲,她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宋瑜甫一坐在銅鏡前邊驚呆了。
「快拿冰塊來!」她最愛美的,豈能容忍自己這副模樣見人,當即顧不得其他,先挽救雙眼要緊。
薄羅給她戴上最後一支碧玉簪,轉身紛紛低下丫鬟行事,「姑娘別著急,一定能消腫的。」
不 多時丫鬟捧著冰塊前來,拿巾櫛兜著。宋瑜老老實實地躺在榻上,冰袋整個貼在她雙目上,凍得人渾身一哆嗦。雖是盛夏,但清早仍有幾分涼意,她只覺呼出的氣息 都是冰冷的。末了實在承受不住,又讓丫鬟準備熟雞蛋,剝殼之後在眼眶來回滾動。如此折騰大半個時辰,總算有所好轉。
宋瑜將雞蛋黃捏碎餵給糖雪球,摸著它越來越長的被毛感慨,「日後再也不哭了,受苦的還是自己。」
糖雪球聽不懂她說話,倒是吃得十分悠然自得。她餵養的兩隻動物,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糖雪球不足月時,羊奶吃習慣了,目下仍舊斷不掉。糯米糰子圓圓滾滾,只吃時令蔬菜,稍微不新鮮的碰都不碰,更不吃胡蘿蔔。
這是誰慣的臭毛病!宋瑜憤憤然噴了碰它的耳朵,撅嘴抱怨道:「你們要對我好一些,可不能欺騙我。」
原來還在為昨天的事耿耿於懷,究竟該說她心眼兒小,還是原則堅定?那就是她的底線,霍川無意觸犯了,總要為此付出些代價。他雖然解釋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總歸處理得不妥當。
為何不立即告訴她,夜深不能準時回家,為何不讓人支會一聲?她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某些方面,這姑娘真箇執拗得很。
*
餵完貓後起身,被面前一聲不響的人嚇一大跳,連連後退數步險些驚叫出聲。
霍川扶著門框立在門外,面無表情道:「你可以哭,只在我面前哭。」
他將她方才的話都聽進去了,宋瑜臉上陡然變得不自在起來,別開視線硬聲道:「我不哭。」
不願與她在這話題上做糾纏,霍川往前走了兩步,沒有任何支撐物,他一步步走得極為緩慢。「我昨晚說了,去平康坊非我所願。三妹,你究竟在氣什麼?」
室內氣氛微妙,送霍川到跟前的丫鬟僵在門外,舉步踟躕,不敢上前。
宋瑜惱他腦子愚笨,平日裡瞧著挺聰明的人,這種時候竟然不知她為何生氣?臉頰氣鼓鼓地,她一把拍開他伸來的手,「平康坊好玩嗎?姑娘漂不漂亮,有我好看嗎?」
霍川掀唇,「三妹,我看不到。」
宋瑜猛地一噎,對上他黑黝黝毫無神彩的雙目,不知為何心中發虛。她強迫自己不能心軟,癟癟嘴哦一聲:「那一定很香。」
「沒有。」霍川搖搖頭,唇角噙笑,「彼時我心裡想著你,沒有注意旁人如何。」
擱在幾個月前,要他說一句情話比要他的命還難。他一定想不到,幾個月後翻天覆地,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不是變得多麼滑頭,而是對象是她,所有的話語脫口而出,全是他的心裡話。
宋瑜不相信,男人花天酒地的時候,哪裡還記得你是何模樣?她從霍川身旁繞過,留下一句波瀾不驚的話:「我不喜歡你拿我那些人比較。」
難怪說女人難伺候,要比較的是她,說不喜歡的也是她,教人一點辦法也無。
霍川低頭揉了揉眉心,宿醉整夜,清晨起來尤為頭疼。若是以前宋瑜必定會準備醒酒湯,親手餵他喝下,那樣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他的小綿羊豎起渾身的刺,根本容不得他接近,後果嚴重。
目下後悔也沒有用,霍川讓丫鬟喚來明朗,「查到了?」
明朗恭恭敬敬地揖禮,將調查一事一五一十述說:「那明照確實是從馮四娘家中出來的,兩人關係不假,不過沒她所說那般親近。九王為其贖身之後,六王似乎也有來往,在昨日出門之前,明照似乎收到了府外一封信件。」
霍川若有所思,「信呢?」
不知明朗用了什麼手段,將信件內容給霍川背了一遍,果真是要她特此跑一趟平康坊,使挑撥離間之計。六王不會輕易罷休,後面應當還有動作,霍川赫然變臉,表情駭人得緊,「時刻注意閣樓動向,不得任何人出入,尋個時機一併打發出去。」
明朗應了聲是,見他沒別的吩咐,「郎君可要到外頭吃早點?」
霍川起身,俊顏冷若冰霜:「少夫人也不例外,近來不要讓她輕易離府。若有急事,時刻稟告於我。」
六王打的什麼主意,同為男人,他如何能猜不到?
不得不說這方法委實拙劣了些,霍川豈會讓他輕易得逞。外頭是宋瑜餵兔子的咂舌聲,她的心情比剛醒時好轉許多,果然吃飽了就沒有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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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至晌午,宋瑜捧著本江湖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屋裡悶熱,外頭偶爾會有徐徐涼風,索性搬張短榻在樹蔭底下乘涼。旁邊隔著她最愛吃的杏酪,拿冰塊鎮過,清涼沁甜,看書累了吃一口,再愜意不過。
手底下臥著白絨絨的糖雪球,它耳朵一動一動,搔得宋瑜手臂發癢。灰兔子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大抵是在牆角啃食雜草,難怪最近越吃越胖。
正看到精彩處,忽聽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宋瑜露出一雙水眸往影壁看去,明照正款款往這邊行來。樹底下她的嘴角驀然下垂,不大高興見到她,可又不能擺出副不歡迎的嘴臉,否則旁人要說她小肚雞腸。
宋瑜從榻上坐起,直到她行至跟前,直言不諱:「聽說近幾日閣樓被封了,女郎為何還能出來?」
明 照避重就輕,笑容淡淡:「聽聞前日少夫人身子不爽利,還差人去外頭抓藥。奴心裡掛念,一直不能安心,就趁著今日來看望您,希望少夫人不要怪罪我不請自 來。」說著從袖筒中逃出一個白口紅肚瓷瓶,「我常愛鬧肚子,這是特意請人配置的藥丸,少夫人若不嫌棄就拿去用,效用非常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宋瑜讓薄羅接過瓶子,彎唇一笑,「多謝女郎一番好意,我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蓋因百果堂里點心不乾淨,聽章從說女郎也吃了,不知你是否有事?」
明照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我沒吃多少,並無大礙,讓少夫人費心了。」
兩人你來我往客氣一番,每說一句話都得斟酌許久,宋瑜頭腦疲乏,琢磨起如何開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的人尚未解決,轉頭便見月亮門外行來眾人,走在前頭的除了陸氏之外,還有太夫人。
宋瑜頓感頭疼,她撒了一個謊,卻要用無數個謊言圓謊。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干人已經來到跟前,她從矮榻上站起,禮數備至地低頭,「母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