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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說到底宋瑜本性依然嬌怯柔和,只消不觸到她底線,凡事都好商量。譬如林霜那晚所作所為,是真讓宋瑜生氣了,才會至今都沒原諒她。再譬如先前的譚綺蘭,她心思歹毒,宋瑜亦不打算對她手下留情。聽聞她如今聲名狼藉,根本沒人願意上門求親,時至今日婚事渺茫。

    不過一分神的工夫,對面兩人已經說完。她恭送二老離去,領著霍川回忘機庭。

    「皇上為何特意指明見你?」她牽引著霍川手臂,一路緩緩穿過廊廡,步下石階,轉過一道月亮門,「我可以去嗎?」

    從方才開始宋瑜便在琢磨這個問題,印象中霍川跟皇室從未有過交集,此舉難保不讓人多想。再加上霍川身份尷尬,若是那些皇孫貴胄藉機欺負他怎麼辦?他眼睛又不好使,沒人在旁邊幫著怎麼行?

    好在霍川沒做停頓,兩人從影壁後面走出,「聽聞可以攜帶家眷,屆時陸氏和太夫人都會去,你身為侯門新婦理應一併前往。」

    宋瑜這才放心,她步伐鬆快走入院內,一改方才鬱鬱寡歡神態。

    灰兔子被人從車輦上抱了回來,目下正跟糖雪球窩在一處。幾乎半個月不見,糖雪球長大了不少,它險些不認識宋瑜,伸著小小的爪子便要抓她。宋瑜跟它了一會兒終於熟稔,它發出尖細的喵嗚聲,惹人憐愛。

    宋瑜蹲在地上認真地為兩隻介紹對方,並叮囑一貓一兔好好相處,這才放心地讓它們玩耍。

    奈何糯米糰子生得比糖雪球粗壯,稍不留神便將糖雪球壓在身下。糖雪球那么小一點兒,被它壓著連影子都看不見,宋瑜氣壞了,指著它教訓了好大一通。

    跟個兔子也能較真,霍川譏諷地嗤笑出聲,耳邊是宋瑜義正言辭的警告與命令。

    回程路上因時間緊急,他們一路鮮少停歇,加緊進程總算提前抵達永安城。因此一人行道上都沒休息好過,他尚且如此,宋瑜更是疲憊不堪,難為她還有心情在那逗弄小動物。

    霍川平躺在床榻上,想到幾日後特殊的日子,心情頗有些沉重。恍惚間聽到屏風後頭傳來嘩嘩水聲,伴隨著幽幽暗香,在室內沉浮飄蕩,縈繞不絕。他本以為是夢中光景,不多時身邊床榻陷下去一塊,那香味更加明顯了一些,清香雅致,這輩子都沒法忘記。

    翻身將宋瑜攬入懷中,霍川埋首她墨發中低語,「洗澡了?」

    不愧是水為肚腸,花為玉肌的姑娘,渾身上下都嬌得不像話。因為怕熱只穿了單薄青衫,因此更方便霍川觸碰,入手一片光滑濕潤,讓人禁不住心馳神往。

    宋瑜嫌棄地將他推遠一些,皺了皺挺翹的小鼻子,「你身上臭烘烘的,不要碰我。」

    兩人都好些天沒洗澡,對方再清楚不過。對於這方面宋瑜有輕微潔癖,執著得很,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她這麼說霍川倒不樂意了,冷著臉緊握她纖細腰肢,「當真不能碰?」

    宋瑜固執已見,癟癟嘴委屈地控訴,「你身上好髒。」

    當晚宋瑜便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霍川著著實實將她碰了一遍,從內到外。直到後來宋瑜招架不住,低泣求饒,為白日說過的話後悔不迭。

    偏偏他一壁動一壁堅持問道:「三妹,我哪裡髒?」聲音低啞得不像話,貼著她的耳畔質問。

    宋瑜被他折騰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別過頭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直到他動作愈發激烈,宋瑜覺得渾身上下都要壞掉了,她搖了搖頭哀求:「好髒,哪裡都髒……我才洗的澡,你不要這樣……」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姑娘,這種時候還提洗澡的事情,是存心要惹他不痛快。霍川看不到她哭泣的模樣,只能低頭吻去她臉上淚珠。有時會碰到她的鼻子,霍川便一口輕咬下去,能聽到她悶悶的聲音,非常好玩。

    她不止身體保養得好,連那處也嬌嫩得緊,一用強便不住地收縮,好似在撒嬌一般。霍川伏在她身上,仍舊捨不得離去,「三妹……」

    宋瑜緩緩鬆開緊咬的手背,透過朦朧淚眼得以覷見他可惡模樣。此時一點也不想看到他蠻橫的面容,索性閉目假寐,管他叫誰的名字。

    *

    近幾日霍川很有幾分奇怪,同他說話也不搭理,凝著一張臉難以捉摸。他時常面無表情地靜坐,神情肅穆,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

    例如此時,霍川仿佛全然沒注意自己到來,按捏兩下眉心,闔目假寐。

    宋瑜不解地端著一盤荔枝坐在繡墩上,邊剝皮邊偷偷打量他模樣。白嫩多汁的果肉脫殼而出,宋瑜送到他嘴邊,「吃荔枝嗎?」

    本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仍舊自覺地張口,讓宋瑜順利地送入口中。霍川咀嚼兩下,吐出一枚核兒,「今日幾號?」

    宋瑜歪頭思索片刻,「五月二十八。」

    距離太后壽宴還有十天,宋瑜以為他是擔心入宮一事,才會如此心神恍惚。轉念一想又不盡然,霍川何曾為這些事浪費過心神?不是不想問他,只是他渾身散發著拒絕靠近的氣息,宋瑜刻不想自討沒趣。

    未料想在她胡思亂想的檔口,霍川已然坦白:「下月初一是我母親忌日,三妹可否願意陪我前去看望?」

    宋瑜剝荔枝的動作頓了頓,她抬眸對上霍川漆黑雙目,眨巴了兩下,「好。」

    霍川的母親,宋瑜從未見過她是何模樣,應當是個極其溫婉柔和的人。宋瑜免不了抱有幾分好奇,然而又不住地為其傷悲,她最美好的年華葬送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非如此,她應當活得更久。

    彼時陸氏下令將她葬在極其偏遠的山腰,草草了事。後來霍川將墓修葺過,位子不能輕易挪動,是以仍舊在那座山上。

    宋瑜跟著霍川去的時候,半山腰清冷孤寂,遠遠地便瞧見墓前立著一人。

    高大的身影,因年紀的緣故稍微佝僂,相比同齡人仍舊挺直。他一動不動地望著碑上名字,不知在此站了多久,眼裡有微微血絲。這個看似硬朗康健的男人,一夜之間仿佛憔悴許多。

    廬陽侯蹲下身一點點婆娑碑上名字,心中無限悔痛。當年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人欺凌,待到醒悟時為時已晚,她撒手人寰,留給他無盡折磨。

    宋瑜駐足不前,怔怔地望著前方身影。霍川察覺她反常,蹙眉留意片刻,臉色陡然陰沉。

    往年他來的比此時稍晚,是以一直不知霍元榮也會到來。他挑唇劃出嘲諷的弧度,確實陰冷至極。生前不懂得如何珍惜,死後再來又有何用,他的母親一樣是懷著悔恨離去,這點永遠不能改變。

    他緩步上前,宋瑜見狀連忙給他引路。

    兩人一路走到霍元榮身後,他似有察覺,低頭拿衣袖沾了沾眼睛,這才回身看來。「新婦也來了。」他勉強平定心緒,仍能看出哭泣的痕跡。

    宋瑜低頭頷首,此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唯有不著痕跡地扯了扯霍川袖緣,「我陪夫君來看母親……」

    霍元榮點了點頭,禁不住朝霍川睇去一眼,然而他面色沉鬱,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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