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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龔夫人告訴他此事沒別的意思,只想讓他多留幾分心眼,日後莫讓謝昌做出出格的事情。謝昌對三妹的心思,她雖清楚但無能為力,她的三妹只有一個,許了一人,沒法顧全另一人。

    然而此話擱在霍川這裡便顯得尤為刺耳,他步履從容地抱著宋瑜回客房,一路上經由陳管事提點,勉強稱得上順利。直欞門闔上,丫鬟要從他懷裡接過宋瑜,均被他的面無表情嚇退。

    霍川將宋瑜放在彌勒榻上,彎起食指輕碰她的臉頰,拭了拭味道果真有些咸。

    她方才哭過,因何而哭?

    霍川沒法不介意,原本他就是從謝昌手中將三妹搶走的,兩人之間的過往一概不知。本以為謝昌行將定親,未料想他並未有此意,依然對宋瑜懷有執念。

    真箇陰魂不散,霍川不悅地沉下臉,為宋瑜掖好被角走出室內。

    明朗在外頭待命,聽到吩咐連忙走入,「郎君何事?」

    霍川立在原處,「到謝郎君下榻之處一趟。」

    有些事情必須及時說清,不能容他再抱有絲毫希冀,更不能讓他再覬覦宋瑜。

    謝昌的房間距離不遠,天邊逐漸泛出微微魚肚白,曉日初升,廊下幾盞燈籠光線昏昧,全然派不上用場。

    房門從裡頭霍然拉開,謝昌正要往外走,見到他些微驚訝,旋即面色如常,「園主有事?」

    兩人鞋底都沾著濕潤的泥土,唯一的區別是霍川雲頭履被露水沾濕,連袍角都是清晰可見的水痕。他走的路比謝昌多,幾乎找遍了整座山頭,確實有經過那個陷阱。彼時宋瑜已經被謝昌救出,他遲了一步。

    *

    霍川緩緩鬆開扶著陳管事的手,眼眸微斂,瞧著風平浪靜的模樣,實則蘊含著滔天怒意。

    他握著拐杖的手微緊,手掌骨節突出,蘊含力量,「謝郎君應當知道我要說何事。」廊下地板杵著一根木棍,有隨時破損的可能,他的嗓音緩慢危險,「宋瑜膽小怕事,經不起莫須有的罪名。你若真為她好,便從此銷聲匿跡,再不要招惹她。」

    謝昌聽得意欲發笑,他抬頭看向遠處起伏的山巒,到嘴邊卻成了一抹苦澀的弧度,「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隱瞞什麼,你說的不錯,我心裡放不下她,大抵這一輩子都沒法放下她。」

    音落脖頸一緊,他被提著衣襟帶往霍川跟前,面前是一張陰鷙冷冽的面容。霍川唇瓣挑起,不容抗拒:「那是你的事,無論你藏著掖著,都不能再造成她的困擾。」

    說罷將他鬆開,語氣平淡,仿佛方才威脅的另有其人,「謝郎君好自為之。」

    霍川踅身欲走,被謝昌從身後喚住。

    他從屋內抱出一直毛色灰白的兔子,渾身吃得胖乎乎有如肉球,後肢一條腿纏著紗布,是方才謝昌為它粗略包紮的。一直到宋瑜離開洞口,懷裡都緊緊地抱著這隻兔子,這是她今晚唯一的依靠,全憑它才能撐過來。

    「這兔子是她的。」謝昌緩聲,聽不出是何情緒。

    霍川一動未動,陳管事見氣氛僵硬,這才代為收下。

    直到走出老遠,他才試探著問道:「郎主,這隻兔子該如何處置?」

    霍川連半點遲疑也無:「扔了。」

    他對小動物當真一點同情心也無,沒說「吃了」已屬不易。永安侯府養的糖雪球已讓他耐心盡失,宋瑜對它關懷備至,前所未有的周到體貼,礙眼得緊。

    聞言陳管事更加為難,懷裡這隻兔子身上帶傷,委實狠不下心扔掉。況且聽謝郎君所言,是宋姑娘千方百計救出來的,若她醒後得知此事,不知該如何難過。

    是以待霍川進屋後,陳管事左右為難,只得先命丫鬟將其抱走。

    *

    室內籠罩在清晨薄曦之中,瑩潤細白的光芒灑在宋瑜身上。她被陽光耀得刺目,不滿地哼唧一聲翻了個身,復而睡去。腦袋深深地埋在被褥之中,露出頭頂毛茸茸的頭髮,她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昨晚一經回來,她在龔夫人懷裡訴苦,沒來得及打理已然睡去。

    昨晚將來龍去脈跟龔夫人道清,其中包括林霜找人求救一事,她悶悶的不大高興:「我在洞底等了許久,沒有一個人來。」

    她幾乎等得絕望,原來林霜不是出事,更沒有迷路,她只是佯裝不知情。

    這舉措實在太傻了一些,遲早會東窗事發,她怎能做得如此明顯?龔夫人想起當時林霜緘默的模樣,安撫地拍了拍宋瑜後背,「你放心,阿母明日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宋瑜並不想要什麼公道,她只想知道林霜心中如何想的。

    夢中是光怪陸離的景象,險象迭生,她仿佛被困在一處幽暗密室之中,四周碰壁,尋不到出路。腳下蓄滿積水,不斷上漲,不多時便將她整個淹沒,宋瑜不住地掙扎,奈何毫無效用。

    耳旁忽地響起一聲沉穩堅定的聲音:「三妹。」

    是霍川的聲音,她等待大半夜,終於將他盼來。宋瑜在夢中委屈得哭出聲來,她呢喃抱怨:「你為何才來……」

    話音將落,她從夢中驚醒,眼前果然是霍川的面容。

    宋瑜想也不想地攀上他脖頸,深深地埋在他胸膛不滿地責備:「你為何不來救我?」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霍川順勢收緊手臂,「再沒有下一次,三妹乖,不許哭了。」

    原來宋瑜方才被夢魘住,口中喃喃不休地說著夢話,模樣很是痛苦。霍川一直陪在她身旁,自然感受得出她的絕望,直到她不安地低喚救命,這才出聲將她叫醒。

    宋瑜額頭上有一個不小的包,她稍微離開一些,不敢碰到,「我的頭撞到了……還有……」

    經過一夜,她的腳腕腫得比饅頭還高,更泛著嚇人的青紫,與周圍白膩皮膚對比明顯。睡著了不覺得,目下想起依然很疼,她起身碰了碰那處,可憐巴巴地朝霍川道:「我的腳扭傷了,好疼。」

    昨晚已經很龔夫人說過,可惜山上沒有懂醫術的郎中,沒人得幫得上忙。唯有讓她先忍耐一夜,今日下山後再診治。然而拖得時間長了危險極大,或許對留下病根,造成日後行走不便。

    霍川早已察覺她腳腕受傷,連夜讓人下山請專治跌打骨傷的郎中,這會兒理應到了。

    果不其然,少頃明朗領著一位剛過而立的郎中前來,據說是這一帶出了名妙手回春。治療腳傷難免要褪去鞋襪,只見宋瑜白皙精緻的腳踝腫起老高,瞧著可怖。霍川攢眉,讓他手下墊一塊布再行動。

    這要求不過分,郎中很好說話,按他所言照做,三兩下便將宋瑜扭傷的腳腕正回原位。

    宋瑜疼得牙關緊咬,低低地嗚咽兩聲,像是小動物的叫聲。

    霍川就坐在她身旁,將她帶到懷中安撫,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已經好了,不必怕。」

    因耽誤了時候,避免日後留下遺症,最好未來三日都不要下床走動。郎中另外留下一小瓶外敷的藥物,收取診金後便退下。

    澹衫蹲在腳邊為她上藥,動作輕柔,儘量避免弄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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