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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良久霍川緩過勁來,撐起身子捏住她下頷,抿唇不悅地問:「你在做什麼?」

    宋瑜被迫看向他俊逸臉龐,他身上散發的潮氣不斷傳染給自己,臉上頭髮上的水珠滴到自己臉上,冰涼卻又灼熱。宋瑜緊緊盯著他面容,聲音不自覺有些發軟,「下雨了……糖雪球的母親非要往這裡跑,我沒辦法……」

    假山內別有洞天,空間足以容納三五人,是以霍川壓著宋瑜毫不費力。外頭雨聲綿綿不斷,裡頭卻寂靜得緊,是以霍川冷厲的聲音分外清晰,「宋瑜,你是不是傻子?」

    宋瑜默不作聲,她當然不是。

    彼時霍川也問過她同樣的話,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縱容,哪有今日這般嚴厲苛刻。宋瑜登時便有些委屈,憑什麼他能這樣理所當然地凶自己?兩人之間的地位一定要如此分明?

    霍川低頭毫不客氣地咬住她臉頰,果真是氣急了,留下一排紅紅牙印。

    他壓抑著低聲責罵:「傻子。」

    如若不傻,怎能瞧不出他對她的心意?怎能瞧不出他有多憤怒?

    不需要她有多聰明,足夠全心全意相信他足矣,關鍵時候不鬧脾氣足矣。霍川真箇惱極了她,咬完卻又覺得不舍,細心的舐過那排牙印,將她的恐懼顫抖一點點撫平,耐心地像對才出生的羊羔。

    宋瑜委實被他問得有些害怕,連自己都情不自禁地認真思考起來,她當真這麼傻嗎?

    不至於吧,阿母還時常誇她聰慧機靈。

    可是霍川不止一次地說她傻,難道真這麼嚴重?正在她惘惘不知所措,又有些憤怒的時候,霍川忽然蹦出一句:「不是我。」

    宋瑜握住他的衣裳又鬆開,一雙水潤明眸不解地眨了眨,不多時眨出淚花。

    她大概明白了霍川所講何事,鼻子泛起酸澀,眼前的光景漸次模糊。她有些看不清霍川模樣,別開頭咕噥了句:「你那時這樣好好同我說話,不就好了?」

    偏偏一張臉陰沉得嚇人,讓她根本不開口,說些模稜兩可的話惹人誤會。

    宋瑜吸了吸鼻子,囔囔地帶著哭腔,「我不是要懷疑你,我只是沒法安心……你別凶我,我雖然傻,但還是有脾氣的。」

    說罷當真閉緊嘴巴不再說話,眼神堅定地盯著假山一隅。

    霍川無奈地扯了扯唇角,話都說到這份上,便沒有退縮的餘地。況且他確實說過日後都不凶她這種話,但真要做起來哪那麼容易,他天生便一副惡人面相,更是急躁果決的脾性,稍不留神便能嚇著她。

    被他咬的地方仍舊有些疼,宋瑜抬手碰了碰,還在沒有破皮。餘光瞥見他手上的掌心,大抵是被粗糲的石頭劃傷,紅紅一片滲出血絲,他渾不在意。

    外頭大雨沒有減小的趨勢,逐漸積深的雨水順著洞口流入,一直到宋瑜背部。霍川起身將她抱在懷中,貼著她耳畔故意緩緩:「那三妹要如何原諒我?」

    兩人成親第一夜,霍川便發覺她左耳異常敏感。只消在她耳旁說話,半邊身子都會軟綿綿地發麻,毫無招架之力。

    那晚他故意在宋瑜左耳邊喘息,低低的氣息吹拂過耳朵,宋瑜簡直要被他折磨得昏死過去。敏感的身子被一遍遍挑逗,饒是她低聲啼哭都無用,如同現在這般,霍川壞心眼地戲弄她,她卻身子發軟無力。

    宋瑜打了個激靈,搓了搓身上泛起的疙瘩,意欲起身離開他的懷抱,「我不知道。」

    霍川卻按著她不肯撒手,依舊是在她的左耳邊呢喃,「霍繼誠過世時我正在隴州,彼時在忙著料理你阿耶的病情,是三日後才知道的,根本沒機會動手腳。」

    說話便說話,偏偏他故意放得緩慢,一句話拉得極長。宋瑜精神緊繃,待他說完已然全無抵抗的能力。身子酸酸軟軟,更是想起羞臊難當的畫面,她抬手捂住耳朵,「那大嫂為何懷疑你,說得煞有其事?」

    霍川直身腰背,抬眸若有所思,「原來是她。」

    話音將落宋瑜悔恨地捂住嘴,霍川說得不錯,她果真是個傻子,怎麼輕易就把人供出來了。饒是後悔也毫無辦法,宋瑜鬆開手攀住他袖子,怏怏地垂下眼睫毛,「昨天我去音緲閣看望大嫂,聽見了她跟菁菁談話……原來蟬玉竟然是她指使的,她為何要這麼做?」

    霍川靜了靜,外頭忽然傳來明朗喚聲,他握著宋瑜的手起身,「大約是走投無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言罷他若無其事地道:「領我出去。」

    宋瑜想想好像有些明白,年紀輕輕便成了孀居少婦,夫主更留下一位遺腹子。生下來便是不太平的開始,侯夫人虎視眈眈,她幾乎能料想前途坎坷。與其生來受苦,不如趁早了結在腹中,她是抱著這種想法,卻沒想中途被人奮不顧身地救了。

    *

    外頭明朗拾起霍川掉落的油紙傘,舉目四望,便見宋瑜牽著霍川小心翼翼地從假山底下出來。兩人模樣難免狼狽,尤其身後還跟著一排小貓崽,情景頗有些好笑,卻又異常地協調。

    統共只有一把傘,明朗遞給他倆打著,獨自走在兩人身後。

    宋瑜一手抱著糖雪球一手牽著霍川,根本騰不出手打傘。是以霍川接過傘柄,順勢將宋瑜摟在懷中。傘沿其實很大,他和明朗兩個男人打著綽綽有餘,可霍川偏要將她抱得如此近,不留一絲空隙。

    霍川哪裡都生得精細,唯有一雙手微微有些粗糲,起著薄弱的繭子。宋瑜儘量避開他掌心受傷的地方,牽著他四根手指頭前行。

    霍川毫無預兆地問:「好了嗎?」

    宋瑜怔怔,不明其意地嗯了一聲,仰頭只能看到他下頷流暢的弧度。

    霍川便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原諒我了嗎?」

    宋瑜收回視線,看向湖中栽種的菡萏,「沒有。」

    她平白無故受了委屈,這回斷不能稀里糊塗地便原諒他。否則有一便有二,日後他更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動輒打罵,那該如何是好?

    宋瑜定下決心,腳步益發地快了。

    兩人來到正堂已是一炷香後的事情,蓋因身上濕透,唯有到一旁換身乾淨衣裳。宋瑜跟其中一位庶妃身量相差無幾,便隨著她到了院子換衣裳。

    松花色織金蝴蝶紋大袖衫穿在身上,顯得身姿益發纖長娉婷,更是尊貴十足。宋瑜鮮少穿如此張揚的衣裳,偶爾一次竟意外地好看,十分適合她。同樣的衣裳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有幾分區別,庶妃臉色僵了一僵,旋即面色如常地領著她回到正堂。

    霍川換了端王的便服,瞧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原來是袖口略短了一些。

    端王笑道:「成淮便先湊合著吧。」

    宋瑜和庶妃進來後,他稍稍抬眸,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艷之色,稍縱即逝。是不摻雜任何情懷的讚嘆,這端王果真如同外頭說的一般,對女人提不起興趣。宋瑜對他的妃子頗有些同情,貓都比自己珍貴,一定很受挫吧。

    宋瑜彎眸輕笑,偏頭對上一道灼灼視線,微一滯,同對方頷首示意。對方似乎是侯府侍衛總管,名叫許盛,宋瑜不著痕跡地別開目光,與霍菁菁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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