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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霍川自然很不痛快,不止一次想將糖雪球提走送人。
他的舉動尚未來得及實施,端王府已經派人送來請柬。昨日端王尋著那隻稀罕的貓,給它起了個十分貼切的名字,琉璃。貓的雙眼確實跟琉璃一般,流光溢彩,美輪美奐。
端王愛不釋手,每天最常做的便是在太陽底下觀察它的眼睛,如此痴迷境界,也算世間少有。
今日他便迫不及待地邀請霍川前去,邀請他就算了,偏偏請柬上還寫著宋瑜的名字。
端王上回成親沒能前往,今次為了表示感謝,特意補送了一份賀禮給兩人。恰好想到新娘子國色天香的容貌,便順道一起邀來,權當舉辦一場家宴。
霍川捏著這封請柬,眉頭微蹙,臉色絕對稱不上好看。
若是可以,他只想將宋瑜養在閨閣中,只是他一個人的,誰也不能看見。
然而明朗十分貼心地將日期也念了出來,五月二十五,就在後日。
☆、第52章 如夢令
身上擦過藥後黏糊糊一片,宋瑜索性脫得只剩下抹胸半坐在彌勒榻上。左右房中無旁人,天氣十分悶熱,她一壁搖著蒲扇一壁乖乖地等候。澹衫正在給她纏頭上白綾,傷口總算結痂,不出四五日便能大好。
糖雪球縮在她腳邊,睡容愜意。宋瑜碰了碰小腿那塊青紫,已無大礙,只是映著她白膩細潤的肌膚,頗有些觸目驚心罷了。
她長嘆一聲抱緊了懷中軟枕,抬眸覷一眼窗外。左右是沒法躲過的,她拖了兩天,總要到大嫂那兒看望一遭。
午時行將過去,蓊鬱繁茂的梧桐在地上投下一片陰翳,零星幾圈光暈搖搖晃晃,熱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頭頂烈日炙烤一方,從忘機庭到音緲閣的路程,足以使她出一身細汗。衣裳已經穿得很涼快了,再輕薄便不能蔽體了,饒是如此都讓人沒法忍受。
永安城的夏天比隴州熱得實在,白天熱晚上涼,她初來乍到適應不住,已經有風寒的趨勢。說話聲音囔囔的,夜裡間或咳嗽兩聲,她被霍川逼著吃了兩回藥,情況有些好轉。
音緲閣情況也不見多好,下人各個蔫頭耷腦,連圃園裡的藥草都跟人一樣沒精神。
仍是上回那個小丫鬟,其他人得空都偷閒去了,唯有她盡心盡力地捧著個水壺,一點點給藥草澆水。她餘光瞥見宋瑜,連忙丟下手中活計,「二少夫人來了,快裡面請。」
態度比上回熱情許多,大抵是宋瑜救了陳琴音的緣故,這小丫鬟是個忠心耿耿的,見誰都是一副笑模樣。
她一邊引著宋瑜往正室走,一邊熱心地解釋:「二少夫人來得真巧,方才二女郎也來了,目下想必正在屋內說話呢。」
宋瑜目露好奇,這兩日都沒見霍菁菁,聽說也不在府里,不知何時的回來的。兩人正在內室,那丫鬟只領她到門口便退下去忙自己的,丫鬟泰半都被支開了,只留下兩個陳琴音的貼身丫鬟。
丫鬟看到她面色微變,正在猶豫是否該近前通報的檔口,她已然來到琉璃帘子下。
簾內隱約有兩個朦朧人影,陳琴音仍舊臥榻在床,霍菁菁立在床頭。兩人之間氣氛很有些奇怪,宋瑜本欲打簾進入,但這情況似乎不便打擾,便踟躕了一瞬。
霍菁菁的聲音微有些低,仿佛刻意不讓外人聽見。宋瑜今日穿的衣裳與身旁青花海水雲龍紋落地瓶頗有幾分相似,是以兩人都沒注意外頭有人。「大嫂,你本可不必如此。」
陳琴音放在腿上的拳頭微微攢緊,她面色平常,語調淡漠,「我自有分寸,菁菁今日來的時間夠長了。你才回來,身子定然疲憊,不如好好休息一番。」
霍菁菁對她逐客令置若罔聞,神情罕見的嚴肅,「我並不見得多累,倒是你……這樣做對你一點好處也無,你何必害人害己?阿瑜單純得很,她若是知道後必定傷心難過。」
夏日午後本就寂靜非常,屋內只有兩人談話的聲音,宋瑜在外頭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腦子混混沌沌的,大概知道兩人所說何事,可是又困惑不解。不是蟬玉一人所為嗎,因何又跟大嫂扯上關係?
陳琴音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帘子,顫聲些微尖銳:「我顧不得許多,或許同她是無關係……但,誰能保證跟霍川無關?繼誠的死,難道真同他一點關係也無?」
宋瑜聽得怔怔,腦袋裡嗡嗡作響。
霍繼誠的死跟霍川有關係?若當日之事是大嫂謀劃的,她能得到什麼好處?大約是想先嫁禍自己,再牽扯霍川,最壞的結果便是玉石俱焚。
裡頭霍菁菁急了,極力辯解,「二兄性情雖古怪,但不是那樣的人……」
宋瑜沒法再聽下去,將手裡捧的食盒轉交到丫鬟手上,三兩步走出內室,心緒紊亂。
澹衫薄羅見她出來得早,不由得好奇。然而她臉色煞白,心神不寧,便沒有多嘴詢問,「姑娘這就回去?」
宋瑜恍若未聞,獨自走在廊廡下,拾步上台階時沒注意腳下,險些被絆倒。薄羅眼疾手快地將她扶穩,欲言又止。
*
霍川當真是那樣的人嗎?
原本霍繼誠的死便十分突然,白天好端端的說話,夜晚便猝然暈厥,郎中來時已無聲息。
霍川委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待人亦不和善,心地更加稱不上善良,可他真會謀害兄長嗎?
宋瑜惘惘的,眼睛盯著外頭梧桐樹默不作聲。她已經一個人呆坐了大半個時辰,任誰來叫都無動於衷,外頭仿佛傳來霍菁菁的聲音,她轉了轉腦袋,若有所思。
腦海里不止一次回放蟬玉死前的模樣,血肉模糊的雙手,透出森森白骨……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恰好被進來的霍菁菁看到。
「是不是生病了?這幾天天氣怪異,隴州又是個暖和的地方,難免會不適應。若是有何不妥千萬及時請郎中,拖成了大病可不好。」霍菁菁熱絡地在她身旁坐下,她換了身鵝黃半臂,語調一改方才沉重。
世上真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關心你,宋瑜不無感動地點了點頭,「請郎中看過了,吃了兩服藥已大好。」
她知道這個侯府所有腌臢事,全部藏在心底不說,依然是明媚乾淨的模樣。宋瑜想問她一些事情,奈何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譬如她如何知道是大嫂所為,又如何篤定霍川沒有謀害霍繼誠?
到嘴的話囫圇咽了下去,她既然瞞著自己,便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前一個問題尚且容易回答,後一個問題,宋瑜總覺得不該由旁人口中道出,她想親口問一問霍川。
「那就好。」霍菁菁眯眼笑了笑,總覺得氣色比往常紅潤一些,俏麗動人,「方才我先去看了大嫂,聽說你為了救她把自己都摔傷了。我這幾日沒在府上,是以沒能及時來看你,阿瑜你不會怪我吧?」
宋瑜搖搖頭,轉念一想忍不住好奇,「你去了何處,母親沒阻攔?」
音落霍菁菁臉色泛上紅暈,罕見地扭捏起來,她別開視線左顧右盼,「還不是段懷清那個江湖郎中,仗著自己跟端王有點關係,便藉機把我邀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