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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宋瑜沒有接話,她現在開口,等於把此事攬到自己身上。可她實在沒那精力管旁的事,索性皺著眉頭低聲呻.吟,果不其然,太夫人的注意轉到她身上,「可是頭疼?你這孩子也真實在,結結實實地摔在頭上,恐怕沒個十天半月好不了。」

    說罷便要命人喚郎中,被宋瑜攔住:「不妨事的,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可能有些累了。」

    此舉果然見效,太夫人頭一回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同你母親這就走,你好生休息。聽說早晨出了事,這才趕來看看你。」

    宋瑜頷首,乖巧十足,「謝謝太夫人關懷,孫媳定會早日康復,屆時再去看您。」

    侯夫人雖有不甘,但太夫人已經發話,便不能強留。末了她淡淡覷一眼宋瑜,其中意味令人捉摸不透,「傷好後去琴音那兒一趟,她感念你救命恩情,常常掛在嘴邊念叨。」

    宋瑜惕惕然道了聲是,目送兩人離去。

    *

    糖雪球還不會走路,據說才生下來四五天,四肢沒有力氣,軟綿綿地倒在錦褥中。

    宋瑜不敢給它洗澡,但又擔心它身上生虱子,是以只讓它在自己小窩裡鬧騰。薄羅扒開看了看,回眸笑著說:「姑娘,這是只公貓!」

    她和澹衫佛堂前跪了兩個時辰,原本蔫蔫的毫無生氣,走路都不利索。休息一會兒她便恢復活力了,只有澹衫膝頭青紫一片,站都站不起來。人和人果真是有差異的,宋瑜不無感慨。

    恰巧霍川從外頭回來,正值午飯時間,外頭桌上擺滿菜式,湯都涼了宋瑜也沒動筷。她晌午便沒吃東西,也不覺得餓,薄羅勸了許多次就是沒胃口。目下正興趣盎然地餵糖雪球喝羊奶,它白絨絨的小爪子動了動,被宋瑜調皮地輕捏住,上下一晃。

    果然糖雪球生氣了,翻了個身不再理它,也不再吃東西。宋瑜這下慌了,她只是想跟它示好而已,何必生氣呢?

    宋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的腦袋,不知該如何是好。府里有養過小貓的,都說才出生不久的小貓離開母親很難成活,她為此憂慮不已,對它益發上心。以前家裡沒養過這種小動物,因為阿母對動物皮毛過敏,稍微近身便渾身發癢。

    宋瑜幼時不知道何為過敏,偷偷撿了一隻巴兒狗回來。因為跟著阿耶出門,路上看見它被人遺棄,很是可憐,便悄悄地藏在衣服底下帶回家中。

    養了三五天,宋瑜給它洗澡梳毛,同吃同睡,關係一下子親密不少。彼時宋瑜才七八歲,對一切小動物都有莫大的好奇,連宋琛都不捨得讓他碰。後來一日龔夫人到她房中小坐,僅僅兩句話的工夫。

    因為空氣中殘存著巴兒狗的毛髮,龔夫人尚未走出房間,便渾身泛起紅斑,止不住發癢。

    宋瑜彼時嚇壞了,以為阿母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病,哭啼不休。此後不必龔夫人說,她自個兒就乖乖地把巴兒狗送人了,送人那日哭得驚天動地。她捨不得,可是沒辦法,阿母和小狗她只能選一個。

    一直到今日這願望才得以實現,她自然盡心盡力地照顧,興趣全被糖雪球吸引過去,連霍川走到跟前都忽然不覺。

    直到不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聽下人說你今天沒吃飯?」

    宋瑜蹲在地上,懷裡抱著糖雪球,仰望他的姿勢格外累人。後來乖巧地點了點頭,負隅頑抗,「我不是很餓,可能是早晨吃得多了。而且……一點胃口也沒有。」

    未說出口的那半句,她不願提起,每提一遍便要回想一遍,胃裡翻江倒海。

    霍川不聽她解釋,讓丫鬟抱走她懷裡的糖雪球,踅身往外走,「吃過飯才能同它玩,否則我便將它送人。」

    說著人已到了外室,飯菜涼了,只有讓下人重新熱一遍。

    宋瑜踱步跟在他身後,癟癟嘴不大高興,好像心愛的玩意兒被人搶走了。轉念一想霍川今日出門目的,眼眸熠熠生輝,湊到他跟前好言好語地詢問:「你幫我問到了嗎?糖雪球該怎麼養?他們都說我養不活的,我才不信,糖雪球一定能健健康康長大。」

    霍川舉箸,慢吞吞地夾了一筷子八寶肉放入口中,「忘了。」

    其實何曾忘記,端王見他對此上心,還以為遇到了知己,特意為他寫了一章養貓日常方法,樂意至極。霍川怎麼可能告訴他不是自己養,而是媳婦要養,這種牽線搭橋的事情,少做為妙。

    上回霍川所說眼睛會隨著日光變化的貓,端王已經命人去尋了,並承諾找到後定會好好感激他一番。霍川本欲婉拒,事後想想不失為聯絡的好機會,是以便暫時應了下來。

    宋瑜把他的話當真了,頓時希冀的小臉蔫了下來,哼哼唧唧坐到一旁,「算了,你一點也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霍川禁不住挑唇,存了逗弄她的心思,「三妹不吃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能照顧一隻貓?」

    早晨的事嚇著她了,霍川能夠理解,但不吃飯是萬萬行不通的。何況看她的架勢,似乎有將自己餓上三天三夜的趨勢,若是他不回來,她就打算這樣耗著?霍川聽到丫鬟稟報不無生氣,原本就受著傷,不吃飯哪能行。

    宋瑜氣鼓鼓地瞪著他,心裡道了許多遍他是「言而無信的小人」。多等一天便多一分危險,萬一糖雪球抗不過今晚呢?

    只見霍川將一碗白米飯推到她跟前,眼瞅著就要掉到桌下,宋瑜眼疾手快地扶穩。他徐徐道:「將這吃完,我便遣人再問一趟。」

    但見還有商量的餘地,宋瑜雖不滿,唯有照做。

    飯桌中央繪蘭草白瓷盆中是紅紅的剁椒魚,宋瑜只掃了一眼便胃口盡失。她目下看不得這種顏色鮮明的菜式,命人撤了下去,專心致志地扒拉面前那碗米飯。

    她雙頰撐得鼓鼓囊囊,小松鼠一般,迫不及待地將霍川吩咐的吃完。抬眸覷一眼他,只見他不疾不徐地用飯,兩人姿態千差萬別,相形見絀。他即便雙目失明,也抹煞不掉骨子裡拿驕矜貴氣的本性,舉手投足都令人唏噓驚嘆。

    宋瑜看得怔怔,直到霍川停箸問道:「吃完了?」

    宋瑜連忙將口中米飯咽下去,悶悶地回了一嗯。

    霍川緩緩從袖筒里掏出摺疊整齊的宣紙,一手摁著滑到她跟前,「這裡頭是一些養貓的技巧和方法,還有忌諱事項,你照做便是。」

    他語氣平坦無瀾,但嘴角卻是上揚,或許連自己都沒察覺如此寵溺。

    宋瑜眸色登時發亮,他說忘了原來是騙自己的,驚喜地打開匆匆瀏覽一遍,十分滿意。禁不住撲到他懷中笑彎了眉眼,斗膽在他下頷上輕輕碰了碰,「多謝夫君。」

    霍川斂眸,順勢握住她腰肢,看來此行十分值當。

    *

    此後幾天宋瑜沉浸在養貓大業中,勵志要將糖雪球養得白白胖胖,康康健健。

    可惜她分了太多的精力給糖雪球,以至於無暇顧及霍川,時常將他忘在腦後,連說話都敷衍居多。兩人好不容易獨處一會兒,她懷裡便臥著一隻貓,那天晚飯她的主動,倒成了唯一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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