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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聞言陸氏面色稍霽,同她說了幾句貼心的話,這才起身離去。

    陳琴音欲跽身相送,被太夫人攔住了,「既然身子不好,就應當好生養著才是。不必送了,我們自會離去。」

    陳琴音抬頭,很有幾分愧疚,「祖母回來孫媳竟沒能前去恭迎,實在不孝……」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權衡之下自然是她的身子要緊,是以太夫人沒有怪罪,只勸她好生照顧自己,安心養胎,莫再出什麼差錯。

    *

    兩人從音緲閣出來便前去忘機庭,順道看望宋瑜傷勢。

    宋瑜的情況比陳琴音嚴重些,她至今昏迷未醒,血倒是止住了,可是一張小臉慘白慘白,了無生氣的模樣。澹衫正在給她包紮傷口,白綾繞了一圈又一圈,淚水止不住往下落。

    才一早上的工夫,怎的就傷成了這個模樣,原本就不大聰明,目下又摔著了頭……她心疼宋瑜,這侯府果真是不適合她,霞衣說是姑娘救了陳琴音,可箇中原因又有誰知?

    太夫人坐在床頭長須短嘆,「這孩子真箇熱心腸,為了救琴音把自個兒傷成這模樣……」

    方才音緲閣談話她都清楚,是以益發對宋瑜起了憐愛之心。她委實愧對霍川不假,對二人有別樣的情懷,本以為霍川回府是為討回當年所受苦難……見著宋瑜後便打消了這猜想,她看著如此純善,霍川大抵愛慘了她,才會不顧一切將她娶入家門。

    陸氏將今早陪伴宋瑜的兩人喚道跟前,「兩位少夫人出事時,你二人就在身旁?」

    蟬玉低垂著頭做出畏懼模樣,霞衣據實以答:「回夫人,確實是我和蟬玉伺候。」

    內室宋瑜在休息,郎中開了幾幅內服外用的藥便離去。為不吵著她,陸氏便移到正室審問二人,她面目嚴肅,使人畏懼,聞言狠狠一斥:「大膽!」

    霞衣蟬玉慌張下跪,禁不住渾身哆嗦,心知定然逃脫不了干係,遂迭聲求饒。

    便聽侯夫人的話響在頭頂,「大少夫人失足,你兩人離得最近。她親口同我說有人作祟,不知是你們其中哪一個?若是誠實交代,興許我會酌情處置!」

    誰知兩人皆搖頭,霞衣茫然地覷了蟬玉一眼,眉頭微微攏起。然而她惶恐模樣不像作假,兩人一起生活多年,她是什麼脾性自己再清楚不過,謹小慎微,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事。

    陸氏問不出所以然,著實有些氣惱,「霍家子嗣豈容你們這些腌臢之人惦記!」

    說罷喚了一聲來人,三五名僕從候在門外,陸氏便命他們將霞衣蟬玉帶下去,「各打三十板子,只消還剩一口氣,不得手軟!」

    她們雖為丫鬟,但到底是皮嬌肉嫩的姑娘,平常人受二十板子便吃不住了了,三十大板簡直去了人半條命!

    霞衣再鎮定此刻也忍不住哭著求饒,可惜侯夫人吃了秤砣鐵了心,端是不肯輕饒兩人。以免哭聲吵著宋瑜,便吩咐僕從將她們帶走,在前院行家法。

    走時不忘吩咐其他人:「將二少夫人照顧好,出了任何差錯,你們的下落便同她們一樣。」

    眾人惕惕然頷首應是,待到人走後對待宋瑜益發上心起來。

    *

    臉上潮濕不斷,好像有一片烏雲專門在她頭頂下雨,宋瑜摸了摸臉頰,放到嘴裡一嘗卻是鹹的。

    她緩緩睜開眼才知是夢境,頭疼欲裂,尤其腦後更是劇痛。看清面前的人後,哪裡是下雨,分明是澹衫在她跟前一個勁兒地哭泣!

    澹衫手裡端著才煎好的藥碗,怎麼喚她都不醒,愈發悲從中來,是以才哭得收不住。她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關切地問道:「姑娘可算醒了,身上有無不舒服的?這是郎中開的藥,趁熱快喝了吧。」

    宋瑜一雙大眼睛無力地眨了眨,聲音乾澀綿軟,「我可能是摔得厲害了,身上哪兒都疼。實在沒有力氣抬手,不如你餵我吧。」

    見狀澹衫又要落淚,她怕宋瑜看了心煩,硬生生給忍了回去,「好,好,婢子餵您。」

    一勺一勺地送入宋瑜嘴邊,她口中無味,被腥苦的味道一刺激頓時精神不少。攢眉咋舌,總算將一碗藥吃得乾乾淨淨。

    吃罷藥後才想起來問:「大嫂如何,孩子無事吧?」

    澹衫頷首,「母子平安,姑娘別擔心。」

    她這才放下心來,想起無意間看的一幕,「今早陪我的兩個丫鬟,除了霞衣外,另一個喚什麼名字?她現在人呢?」

    澹衫以為她是擔心兩人下落,是以老老實實道:「是蟬玉吧,她們兩人都被侯夫人帶去前院了。各打了三十板子,不知情況如何。」語氣不無擔憂。

    宋瑜不再言語,她想跟陸氏說明情況,但深覺情況不簡單。蟬玉一個丫鬟,怎會做出這種荒唐事情,必定是有人在後頭指使。蟬玉是她身邊的人,說出去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她,好在她救了陳琴音,打消了這種說頭。

    日薄西山,暮色將臨,外頭紅霞映天,她竟然昏迷了兩三個時辰。她目下不能下床,澹衫便坐在床頭陪她說話,期間薄羅又給她換了一回藥。傷口不大深,流的血卻不少,以至於宋瑜紅潤的臉蛋變得蒼白,瞧著楚楚可憐。

    宋瑜沒什麼精神,泰半時間都是薄羅逗趣引她高興,可惜她一笑便牽扯傷口,齜牙咧嘴地喊疼。澹衫將薄羅哄了出去,才到正室便見一人從外頭回來,沉穩地邁過門檻。

    霍川面上沒多少表情,瞧不出喜怒哀樂。後頭明朗懷裡捧著一隻才出生不久的小奶貓,幾乎還沒有他巴掌,毛色純白,尚未開眼。

    澹衫薄羅連忙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心懷惴惴不知該如何開口。

    霍川確實不知宋瑜出事,行至內室門口停住,從明朗手中接過那隻小貓,轉頭問丫鬟:「宋瑜可在屋內?」

    毛茸茸的一團,放在手心痒痒的,霍川很不適應這種觸感。屋子裡安靜的有些不對頭,丫鬟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霍川還以為宋瑜不在,是以才如此詢問。

    澹衫低頭欲同他說明情況:「姑娘才醒,回稟郎君……」

    不待她說完,霍川便打斷:「你們不必進去伺候。」

    內室情況他早已熟識,憑藉對家具擺放的記憶,不必人領也能走動。音落打開琉璃帘子,舉步往內室走去。

    *

    藥碗雖被丫鬟收走,但仍舊留有淡淡藥味,同室內恬淡馨香格格不入。

    霍川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低喚了一聲「三妹」。

    早在他回來時宋瑜便已聽見外頭動靜,她想起身,奈何後背和小腿疼得動彈不得,只能作罷。她怔怔地盯著霍川的身影,只是一天沒見,卻仿佛過了許多個春秋。宋瑜鼻頭酸澀,這才發覺竟然有些想他。

    她受了傷,頭一個想跟他哭訴,想向他尋求安慰。

    目光一轉落到霍川掌心,是一隻才出生不久的小貓,只會發出微弱的叫聲。宋瑜眸子一亮,難怪他今早離開問她想不想養貓,本以為是自己做的夢罷了,沒曾想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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