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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他登時眉頭一擰,冷聲喚道:「三妹!」

    這樣平靜冷寂的環境像極了他才失明的時候,寂寥偏僻的小院,即便他死了恐怕都無人知曉。

    霍川扶著床頭起身,五指泛起青筋幾乎將木板捏壞,他目不視物,根本無從下手。

    耳中忽地響起開門關門聲,宋瑜身上香味隨著夜風吹拂到他跟前,霍川戒備的情緒陡然放鬆,然而聲音卻冷鷙苛責:「不是讓你別動,你去哪兒了?」

    宋瑜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哪有人剛睡醒這麼大的起床氣,簡直比她還可怕,「你方才說夢話了,口乾舌燥的,我便去樓下煮了一壺茶。」

    說著給他倒了一杯,頓了頓放到嘴邊吹涼了些,這才遞到他跟前,「喝嗎?」

    霍川伸手接住,茶水略涼,他卻一飲而盡,看樣子當真渴了。

    宋瑜很高興,她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旋即又倒了一杯端來,跟照顧小孩子似的。

    霍川喝完後她仍舊一動不動,忽而想起一事,黛眉擰成一個疙瘩踟躕不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我有事要說」。

    霍川扯了扯唇角輕笑,「何事?」

    屋中窗戶沒關,被外頭夜風吹打得吱呀作響。月色迷濛,被繚繞雲朵遮擋大半光輝,孤零零掛在夜空,照亮他們這一間狹隘的房屋。

    宋瑜雙手背在身後攢緊衣角,不知該不該說,猶豫多時扛不住細聲道:「你方才叫我阿母了。」

    霍川身子不著痕跡地僵了僵。

    她抿唇,低頭看自己的笏頭履繼續道:「你還哭了……」

    霍川的臉色突變,他沉下臉面無表情道:「你聽錯了。」

    宋瑜看他的目光發生了變化,道不清是何滋味兒。她怎麼可能聽錯了,他抱著她說了許多話,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宋瑜聽得很不明白,卻沒來由地對他心疼起來。

    方才下樓除了煮茶外,宋瑜另讓薄羅去買了一盒藥膏,蓋因宋瑜在他手背上看到了燙傷。是新燙的傷口,手背一片通紅,一看便知不輕。她是鬼迷了心竅,才會想要對他好,只是一碗杏仁酪,便將她收買了嗎?她都忍不住唾棄自己。

    宋瑜在他身旁坐下,兩人之間隔著距離,她將藥膏方才床頭桌几上,「你的手若不及時搽藥,不出幾日便會感染潰膿的。」

    說著將他的手從袖筒里拿出來,左右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握個小手也不算什麼。

    她心一橫如是想到,取來藥膏倒了一些在他手背,拿手指細細暈開,動作輕柔體貼。她的手指溫熱,力道適中地塗抹在傷口上,藥膏冰涼,消除不少疼痛。

    霍川許久未動,只覺得心頭一處正在緩慢地坍塌,柔軟得不像話。

    她跟個小綿羊似的坐在身邊,乖巧善良,讓人忍不住想欺負,想……嬌寵她。思及此,霍川反而愉悅地笑出聲來,狹長的眸子泛上笑意,唇瓣上揚,「三妹,你這麼乖,是想討好我嗎?」

    宋瑜嚇得一抖,險些沒將他的手扔出去,「園主想多了。」

    她只是瞧著他可憐,困了都沒地方睡覺,手受傷了也沒人管……宋瑜抿了下唇,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

    藥膏不多時已然上好,宋瑜將瓷瓶遞到他手中,「你回去後每日三回上藥,不日便能痊癒。」

    霍川若有所思接過藥瓶,在宋瑜起身時拉住她手腕,「去哪?」

    宋瑜回頭睇去一眼,又覷了覷窗外夜色,「天色已晚,園主不打算回去嗎?」

    未料想他竟然坦蕩蕩地答道:「在這住一晚未嘗不可。」

    這可讓宋瑜犯了難,他若是要住下,那自己住哪裡?她想了想勸解道:「你若不回去,同家裡人說了嗎?你阿母……侯夫人不擔心嗎?」

    話音剛落,便見霍川臉色倏忽沉下,陰寒冷冽:「她不是我母親。」

    宋瑜偏頭,不解地覷著他。

    ☆、第36章 為了你

    不是他的母親……這麼說,他跟菁菁不是一母所出?

    侯府裡頭的事情可真複雜麻煩,宋瑜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潛意識覺得不會太簡單,可霍川的態度卻讓她望而生畏,他不願意說,那她不打聽就是了,巴不得與他不牽扯半點關係。

    明朗在外頭小心翼翼地敲門,「園主,時候不早了,今日是回去……還是就住下?」

    霍川臉色有所緩和,但仍舊擒著宋瑜的手腕不放,「今晚就不回去了。」

    明朗在外頭靜了靜,「那我去問掌柜開一間房?」

    誰知霍川卻理所當然地拒絕:「不必,我就住這裡。」他看不到宋瑜陡然睜大的雙目,旋即又改口:「開兩間上房,你將自己安頓好,另一間空下。」

    他此次出來不排除有侯府的眼線,起碼掩人耳目的工作應當做好。宋瑜是他的,在此之前自然得為她的聲譽著想,若是讓那位得知他跟宋瑜不清不白地住了一夜,吃虧的只會是這隻小綿羊。

    宋瑜豈能讓他如願,當即掰開他手指便往後退,「你不要住我這裡,我這兒床太小,睡不下。」

    霍川唇角的弧度耐人尋味,「那方才我們是如何睡的?」

    宋瑜登時啞口無言,她出去便要尋找丫鬟。既然他不肯走,那這間房就讓給他,她再去別的地方睡就是。

    直欞門緊緊地闔上,她推了兩下紋絲不動,門被人從外頭落鎖了!

    一定是明朗做的好事,這個狗腿子……她揚聲呼喚澹衫薄羅,可是沒有一人回應。殊不知在她被霍川桎梏的時候,兩人已經雙雙倒在隔壁床上,目下仍在昏迷。

    宋瑜急紅了雙目,她不想一整晚都跟霍川待在同一處,這對她簡直是莫大的折磨。

    方才妥協是因為他看著疲憊,沒有任何威脅,她的心稀里糊塗就軟了,反應過來後為時已晚。她現在悔恨不已,不應該放他進來的,她在這上面吃的虧還少嗎?

    外頭無人,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鮮少有人走動,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心急如焚,長睫毛楚楚可憐地顫了顫,下一瞬便著急地落下淚來,順著臉頰撲簌簌地往下落,她無聲地抽噎,教人看了如何不心疼。

    抬眸便見霍川向她這邊走來,她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是你讓明朗鎖門的,你讓他打開!」

    膽子可真不小,竟然敢命令他了。

    霍川卻敏銳地察覺到另一點不同,伸手觸到她濕潤的臉頰,「哭了?」

    宋瑜排斥地躲開他的手,振振有詞,「方才我跟園主同處一間房已實屬不妥,如若晚上再待做一處必定惹人閒話。孤男寡女,被有心看到必定會大做文章,屆時對你我都不好……」

    分明是一番有理有據的話,可惜從她口中說出來,尤其鼻音中還帶著哭腔,根本不足為懼。甚至她淚水有收不住的趨勢,洶湧有如江流,她的身子緊緊貼著門板,恨不得能有穿牆隱身的本領。

    霍川上前將她逼在身前,眉頭攢得很緊,顯然一門心思都在她的眼淚上,「哭什麼?方才不是好好的,同我待在一起就這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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