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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宋瑜忙不迭搖頭,「我答應陪你來永安城,如今已經到了,園主不要強人所難!」
何況院子裡一看便是才出喪事,非親非故,她去了只會惹人不待見。霍川的意思她大抵能猜到一些,正因為如此才更加抗拒。她連丁點兒準備也無,耶耶的病情尚未有任何好轉,目下她實在沒有別的心思……
霍川放佛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在她行動之前已經吩咐明朗:「將宋女郎帶來!」
所幸宋瑜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在他出聲的同時踅身逃跑,不信他能當街抓人。明朗尚未行動,便看見宋瑜提著襦裙遠遠躲開,特意立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一臉倔強地盯著這邊。
明朗面露難色,處於兩難之地,「園主,您將宋女郎嚇跑了……」
霍川緊緊握著手中紫檀拐杖,臉色陰沉得嚇人。
她一路上都乖巧聽話,幾乎讓霍川忘了她雖是小綿羊,但也有反抗的時候。她表面千依百順,實則內心千般不願,關鍵時刻出人意料。
真是個善於偽裝的姑娘……霍川下頷緊繃,情緒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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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衫薄羅緊隨在她身後,都是一臉複雜,素來話嘮的薄羅此刻成了啞巴,半天不吭聲。
她兩手空空走在宋瑜身側,方才走的急忘了帶行李,只有腰上隨身掛了個錢袋子。不只是她,連澹衫琢磨了許久都沒想通:「霍園主怎麼會是侯府的人……他莫非是廬陽侯的子嗣?」
宋瑜更是無從得知,她腦子全是混沌,理不清這錯綜複雜的關係。
霍川若真是廬陽侯之子,那他為何隻身一人定居隴州?他的眼睛是為何瞎的,府里去世的人是誰?
想得腦仁發疼都沒得出任何結論,宋瑜偏頭正欲同澹衫說話,猝不及防對上一位男子探尋目光。其中不乏驚艷和興趣,她這才有所警覺,低頭覷一眼身上衣裳,紅襦白牡丹束胸裙,她甚至脂粉未施,著實稱不上艷麗……
然而不止那位男子,街上泰半人目光都被她引來。以往在隴州未有所覺,蓋因眾人道聽途說業已習慣,初來乍到永安城,她的容貌實在引人垂涎。
宋瑜心中不安,讓薄羅澹衫守在兩側,顧不得尋找那名柳醫師,先尋好客棧安頓才是正經。
薄羅身上拿著錢袋,數額不多但足以撐上幾日,剩下多半銀錢都放在另一個包裹里,然而那個包裹卻落在車輦上。澹衫手裡提了個包袱,裡面是宋瑜這幾日換洗的衣裳和一些護膚藥膏,這對宋瑜來說再重要不過,甚於金錢。
東大街看著相對安全清淨,宋瑜便挑了一間地段熱鬧的客棧,要了兩個房間。客棧外頭恰好對著鬧市,來往商販行人絡繹不絕,間或有議價爭執聲傳來,以往宋瑜會覺得嘈雜煩悶,目下卻覺得再動聽不過。
正因為吵鬧才足夠安全,否則地位偏僻,她連求助都毫無辦法。
*
在客棧里換了身不大顯眼的衣裳,宋瑜這才走出客棧,按照謝昌圖紙所畫前去尋人。
畢竟天子腳下,永安城委實比隴州繁榮昌盛得多,街道兩旁的鋪子賓客盈門,陳列這種稀奇玩意兒,更有許多不曾見過的女子脂粉。宋瑜看得心癢,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一定進去好好研究一番。
她穿過了兩條街道,在西街一個偏僻角落尋到那位名為柳荀的醫者。
此處雖不好找,但前來治病的患者卻一點不少。外頭長凳幾乎坐滿了人,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子在招呼眾人,端茶遞水很是親切。
宋瑜走上前去問詢:「請問柳荀柳郎中可是在此?」
小童子停下手裡動作,偏頭看她:「師父在裡面替人診病,請女郎稍等。」
宋瑜沒有辦法,只得與外頭的人一塊等候。
足足過去一個時辰才輪得上她,宋瑜隨著小童子走入內室,折屏後頭坐著一位年邁的老者,約莫有六七十,鬚髮發白。宋瑜拿出謝昌為她寫的書信,連同一棵百年人參一併送上去:「冒昧拜訪,請柳老先生見諒,實乃家父病重不愈,特來求助於您。」
柳荀將那封信讀完,默聲不語地擄了擄花白鬍鬚,隨即又打開檀木盒子,仍舊未有動容。他低聲喟嘆,這才徐徐出聲:「你的來意懋聲都已在信中說明,並非我不願意,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宋瑜目露疑惑,「老先生此言何意?」
一旁的小童子將東西歸置齊整,忍不住接話道:「師父前些年染上風寒,腿腳很不便利,怕是沒法同女郎走恁長的路。」
宋瑜這才意識到他一直坐在交椅上,自覺這個眼神十分不禮,連忙收回斂眸道:「回程路上有車輦搭乘,定不會委屈了老先生……」言罷微微一頓,軟聲帶了些懇求,「家父已臥榻多年,走投無路,唯有您能救治……」
聞言柳郎中笑了笑,「小姑娘,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何其多,你怎麼知道唯有我能救你父親呢?」
宋瑜是個活絡的人,眸子轉了轉很快道:「因為謝郎君道您懸壺濟世,是個不可多得好醫者。方才我在外頭見到不少疑難雜症,您能醫治他們,必定也能救我父親。」
柳荀略有鬆動,「如你所言,我若是同你前往隴州,那些病人可就沒人診治了。他們之中不乏有患急病者,沒人幫助一樣會喪命,我若是救了你阿耶,便要捨棄他們許多人,女郎認為如何?」
醫館不大,能替人治病的郎中統共就他一人,小童子不過負責抓藥收取診金,尚未出師。
難道偌大的永安城僅這一家醫館?宋瑜斷然不信,但又不能出言反駁,她為難地看向柳郎中,「我若是能尋來一人到醫館幫忙,老先生可願隨我回隴州?」
柳荀向她看來,笑容和藹:「懋聲三日內給我寄了兩封書信,這孩子多年未與我聯繫,無論如何我都得給他幾分面子才是。」
這便是答應了,宋瑜心裡一輕,綻出笑意:「多謝老先生。」
後頭還有人在等候,她不好做多耽擱,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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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步子明顯鬆快了些,她本以為老先生會很難請,未料想是個如此通情達理之人。說書人道醫術高超的郎中都有怪癖,不近人情,看來並不盡然。
然而轉念一想,卻又犯了難。她該到哪裡尋一個懂醫術的人幫忙呢,難不成去別的醫館撬牆角?
此舉並非行不通,宋瑜思忖一路,在一家脂粉鋪子前停住腳步。
不必想也知道姑娘此刻心裡想的什麼,澹衫尚未來得及出聲阻攔,她已然舉步邁入店內。
滿目琳琅,除了胭脂水粉外還有一些髮簪花鈿,宋瑜一個個挨個看過,愛不釋手。她手底下這盒梨花玉容粉看似很好,有淡淡梨花香味,聽聞店家說用後能使皮膚嬌嫩,面容姣好。她一時心動便買了下來,另外還有香身白玉散,白牙散,滿載而歸。
店家熱情,另送了她一支簪花步搖,宋瑜笑眯眯地接過道了聲謝。
從店裡出來後,與宋瑜的愉悅形成反差,澹衫在後頭愁眉不展。她摸了摸癟下去一半的錢袋,開始琢磨日後幾天該如何度過,依照姑娘這樣散財如流水的速度,不出兩日她們便要打道回隴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