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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不討厭,也不喜歡,他大抵就是這樣中立的存在。謝昌得出這個結論後不無哀戚,旋即一想他該覺得知足,起碼她不排斥他,會讓他更好過一些。
可是宋瑜下一句話便將他重新打入谷底:「我們如今已無關係,今日出門與你見面已是不合禮數。日後或許我都不會出來了,謝郎君日後還會有許多個生辰,我就一併全祝福你吧。」
這句話是宋瑜醞釀了許久的,斟酌著如何說才能得體又表達全面,她一口氣說完,悄悄抬眼看謝昌臉色。
便見他靜靜地不做聲,泥塑一般立在跟前,許久才找回聲音:「三娘不知道嗎,祝福的話不能一次全說了,日後對方的道路便會變得坎坷。」
「還有這種說法,那怎麼辦?」宋瑜顯然不知道還有這層意思,手足無措地想要收回剛才的話,「那我不說了,日後有機會再說……」
謝昌挑起唇角,積鬱的心情頓時開闊許多,「嗯,日後多的是機會。」
宋瑜簡單的腦子品不出那麼多彎彎繞,她還當謝昌在安慰自己,點頭跟在他身後離開廟會,去前頭尋找宋琛、霍菁菁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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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一會兒的工夫他倆懷裡便各抱了一堆東西,有吃的零嘴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此時宋琛倒不嫌棄面具娘氣了,斜斜地掛在臉上咧著嘴笑,將一包蘇包梅遞到宋瑜跟前,「這是打賞你的。」
宋瑜捏了一塊放入口中,酸甜滋味兒溢滿口腔,將她方才愧疚心情一掃而空。她大方地請謝昌吃,謝昌搖搖頭道:「我不能吃甜食。」
她便不再勉強,與霍菁菁一路分食。
幾人走得累了便到路旁一間茶樓稍做休息,外頭燈火通明,街道人流熙攘,來來往往。茶樓里自然人也多,幾乎桌子全都坐人,找了許久才勉強找到兩張各剩兩個位子的。
霍菁菁熱絡地拉著宋瑜到靠窗戶那張坐下,恰巧這裡兩個也是女郎,她朝另外兩人揮揮手:「你們去那兒做,我同阿瑜要說悄悄話。」
宋瑜毫無辦法,被她拖著坐下,無可奈何。
夥計上前詢問需要什麼茶點,霍菁菁熟悉點了一壺毛尖和幾碟點心,他痛快地哎了一聲便退下。
霍菁菁將買來的東西一一點清楚,從裡面取出來一個檀木雕花的盒子,裡面是一支鴛鴦雙翠簪,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放到宋瑜跟前,這還沒完,相繼還有珠釧手鐲,胭脂口粉,價錢不等,在宋瑜面前堆成小山。
末了她放下最後一個纏枝鸞鳳袖珍銅鏡,彎起眸子大方道:「送給你。」
宋瑜被她這一番舉措弄懵了,訥訥地盯著面前物什,再將目光轉回她笑意盈盈的小臉上,「為何要送我這些?」
她卻回答得坦然:「向你賠罪呀,阿瑜,不要生我的氣了。」
宋瑜好半響沒能說上話來。
她心裡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縈繞心頭。她確實在生霍菁菁的氣,然而一直以為只是她自己的事,未料想她早有所察覺。非但如此,還將此事擱在心上,她特意買了禮物賠罪,宋瑜所有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
原來這世上除了親人外,還有人這樣照顧自己的情緒。
宋瑜對上霍菁菁一雙含笑杏眼兒,被她感染了愉悅情緒,情不自禁抿起唇角:「好。」
兩人關係好的如此自然,她們矛盾劃開後,關係似乎比先前更親密了一些。尤其霍菁菁挽著她手臂不肯鬆手,大吐苦水:「上回我才不是故意跑開的,是二兄讓人接我回去,我沒來得及跟你道別,不得已只能先走了。」
宋瑜想問那一切都是霍川計劃的嗎,然而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她問不問都沒有區別。
她們這邊聊得樂融融,宋琛與謝昌也是一番暢談。泰半時候都是宋琛在滔滔不絕,謝昌在一旁耐心聆聽,時而頷首表示贊同,跟宋瑜一樣。
他們兩個都是太安靜的人,有時過於被動,反而不大合適。
宋瑜出神之際,身旁霍菁菁疏忽停止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宋瑜循著她目光看去,也是一愣。
因路兩旁都點著燈,檐下更有花燈懸掛,使得街道光線通明,能清楚地看到發生何事。
路中間的人一襲青蓮柿蒂紋道袍,身側跟著一名僕從,他面前是一位富家模樣的姑娘。姑娘身後的丫鬟推了他一把,說了什麼聽不大清,只能看到他似乎握住了人家的手。
霍川攢緊眉頭,一臉陰鬱。這人跟三妹身上的味道一樣,但她卻不是三妹。
作者有話要說:霍三三的花朝節。
早上睡醒的時候,身邊沒有三妹,心情不太好。
換藥的時候,明朗笨手笨腳沒有三妹包紮的好,心情更差。
晚上洗澡的時候,想到這幾天都見不到三妹,心情非常差。
他重新穿上衣服,「明朗,出門。」
☆、第31章 永安行
大街上擅自抓人家姑娘的手,這舉措與登徒子無異。
他以為對方是宋瑜,蓋因她身上香味是宋瑜特有的恬淡,沒有多想便將人攔了下來。目下才回味過來,她的手腕不如三妹細緻光潔,骨骼不如三妹纖細,甚至連聲音都不似三妹清甜軟糯。
霍川赫然鬆手,面無表情地道了聲:「抱歉,我認錯人了。」
他頭上的紗布已經卸下,雙眼卻依舊沒有任何光澤,漆黑有如一潭死寂的湖水,深不可測。只能感受到周圍明亮的光,卻看不見任何物什,他早應該習慣才是,八年過去,眼裡再無任何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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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段懷清為他拆去紗布,滿懷希冀地問他:「能否看見一點東西?」
霍川靜了許久,說不失望煩躁是假的,他握起拳頭狠狠砸在一旁八仙桌上。墨彩小蓋鍾彈跳了下,溢出的茶水灑在桌面,發出瓷器碰撞的聲音。
不必說也知道怎麼回事,段懷清目露愧疚,隨後忍不住罵道:「侯府里那婆娘真箇害人不淺!」
他口中所說的婆娘便是霍川父親的嫡妻,廬陽侯夫人。
當年霍川眼睛失明泰半有她的原因,他是為何從樓梯上跌落眾人心知肚明。在他臥病床榻時,闔府上下不聞不問,更別提有人送來傷藥。眼睛失明了更好,如此便對她的嫡子霍繼誠構不成威脅,雖說他原本在侯府便毫無地位。
如今時過境遷,誰也想不到霍繼誠被一場大病奪取生命。廬陽侯懼內,統共就只有那麼一個兒子,霍家香火不旺,如此一來便無人世襲他的爵位。聽聞廬陽侯有意將霍川重新接回府中,他幾乎可以預見侯府天翻地覆的光景。
那位侯夫人定然不會允許他的存在,一個外室生的兒子哪有這種資格,能分到家產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還想要繼承爵位?簡直痴人說夢!
霍川對這些並無興趣,他只需靜觀其變便是。
再幾日便是他所謂大兄的下葬之日,他那日要到永安城一趟。雖然極力排斥,有些事卻不得不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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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物行色匆匆,鮮少有人注意他們這一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