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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她抗拒得太明顯,霍川臉上逐漸染上陰鬱,卻聽身後忽地一聲:「想得倒美!」

    這一聲聽在宋瑜耳中宛若天籟,她驚喜地探出頭來,果見宋琛氣勢洶洶地立在屋內。他衣擺鞋履業已漸濕,大抵是路上行的匆忙,渾身帶著濕漉漉的水氣便要走近宋瑜床頭:「你信上說生病了,是怎麼回事?」

    他尚未近身,已被霍川的手拐橫在跟前。宋琛偏頭怒目而視,「園主這是何意?」

    霍川不為所動,「換身衣裳再來。」

    宋琛低頭一看,果然淋濕了大半,再一想阿姐目下著了涼,不能感染絲毫寒氣。他今日出門出得急,從香坊回府便直奔別院,更別提會帶換洗衣裳,「我難道要去外頭晾乾?」

    霍川不悅,喚來僕從領他到段還清房中,給他尋了件乾爽衣裳替換,這才允他靠近宋瑜。

    *

    夜裡宋琛自然要留下,他就近安排在段懷清隔壁房間。

    臨行時朝霍川乜去一眼,仍舊沒忘記他剛才的話:「我阿姐不可能嫁給你!」

    霍川只略挑了眉,不以為意。

    他卻不肯作罷,方才在外頭吃過晚飯,現下底氣很有些足,「待到謝家的問題解決後,謝昌會再次登門求親,兩家最好能重修舊好,如此哪還有你的機會!」

    說他缺心眼其實也不為過,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便是無力回天,沒法彌補的了。何曾聽過退親再求親這種荒唐事,難為他想的出來,饒是謝家肯拉下臉,宋家也斷不會同意。

    當他家嬌生慣養的閨女是什麼,任人擺布嗎?

    是以霍川並未將他一番話放在心上,他想知道的只有宋瑜的答案,可惜她卻避而不談。

    明朗在前頭引路,正欲送他回西跨院,卻見一名仆心急火燎地從外闖入,伏倒在他跟前請罪:「園主息怒,西跨院臥房牆壁坍塌,雨水灌入屋中,目下已然無法住人。」

    霍川沉聲:「為何坍塌,請人處理了嗎?」

    僕從一點頭,卻仍舊不改愁苦之色,「已經去喚人了,只怕一時半刻解決不好,只能委屈您今晚另擇住處了。」

    他們談話時正在廊廡,裡頭宋瑜行將入睡,聞言宋琛幸災樂禍地看他一眼,揚長而去。

    霍川手扶著雲紋拐杖,今夜約莫子時起風,旋即雷鳴交加,會有驟雨降落。他抬了下唇角,往前行去,「前頭不是有間空房,今晚湊合住一夜未嘗不可。」

    明朗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十分有眼力見兒地領著他去,將裡頭大致打點一番。屋裡被褥一應齊全,只床榻桌椅略積了層灰,他拿掃帚掃了遍利索地鋪床,勉強住一夜不成問題。

    *

    果真不出他所料,三更將至,天上便轟隆一聲巨響,隨後電閃雷鳴,大雨緊跟著來臨。

    宋瑜正睡得熟,被一聲驚雷從夢中吵醒,尚未回過神發生何事,便一陣又一陣地響徹耳際。她神智實屬不大清醒,下意識以為在家,彎腰穿鞋準備去龔夫人房中避難。然而不待她穿穩,因驚懼不安,如離弦的箭一般來到門口,沒注意前方猛地磕在門板上,疼得眼冒金星。

    這裡跟宋府重山院布局全然不同,她是在霍川的別院。

    宋瑜這才意識到不妥,她欲去偏房尋找澹衫薄羅,然而裡頭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兩人睡在後院罩房。雷聲不住地打響,不時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明暗交替,直欞門上倒映著她的身影,愈加嚇人。

    宋瑜蹲在地上久久沒能起來,她眼裡盈滿淚水,纖細薄弱的身板不住顫抖,無助而不安。

    前頭房屋傳來隱隱光亮,是燭火燃燒的昏昧光線,宋瑜抬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外頭。雖不大明亮,卻能將她整個心窩照亮,顧不得那裡住著誰便推門前往。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險些一頭栽在廊柱上,在她身後緊跟著數道驚雷,她急切地推門而入,甚至沒多想為何房門虛掩。屋內一燈如豆,被外頭冷風吹得搖搖曳曳,以至於屋內光線乍明乍暗。

    宋瑜腦子裡一團亂絮,她燒得糊塗,只能看見床上有個人影躺著,眯起眼睛無論如何看不清楚是誰。她被外頭雷聲懾住,一張臉在暗黃燭光在煞白,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床榻方向走去,甚至連如何躺上去的都無從得知。

    她已經知道他是誰,霍川清冷孤傲的臉近在眼前,眉頭舒展平靜地躺在身側,清雋精緻的五官褪去鋒芒陰鷙,意外地好看。

    宋瑜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衣裳,自覺地鑽進被子裡,低頭輕抵著他的胸口,將他當做唯一的依靠。她身子輕顫,長睫毛不安地亂動,一點點往霍川身邊靠近。

    此時屋外巨雷震耳,她瑟瑟發抖的身子自然而然地畏在霍川懷中。

    霍川翻身,順手將她攬進懷中。

    *

    雷雨下了一夜,翌日難得的好天氣,晴空萬里,惠風暢暢。

    山掩黛色,晨曦微露,熹微光芒從窗戶透入,落在床榻上一臉震驚的宋瑜身上。她是被渴醒的,開口欲喚丫鬟遞水,一伸手卻碰到了一張硬朗堅韌的臉。

    她當然記得昨晚如何跑到這裡來,正因為如此,才造就如此尷尬難堪的光景。本以為這樣的事發生一次便夠了,卻沒想兩個月後她重蹈覆轍……兩人幾乎緊貼,尤其她雙手牢牢環住霍川,甚是親密。

    霍川的手放在她腰側,她僵硬地鬆手,試圖拿開他的大掌。許是昨晚睡得踏實,目下頭腦益發清醒,她一點點從霍川懷抱退出,自覺十分順利。

    正欲下床偷跑時,下意識回頭查看,卻見霍川挑起唇角,毫無預兆地開口:「去哪?」

    宋瑜霎時僵硬,訥訥地說不出話,好似做壞事被人捉了現成。

    他緩緩坐起身,懶怠地倚著床頭問:「莫非三妹仍想拿床幃扔我,隨之逃跑?」

    宋瑜檀口微張,不無詫異。她沒想到那次他竟然醒著,頓時無地自庴,臉上騰地燒紅,「我……」

    中衣經過一夜折騰,松鬆散散地掛在身上,衣襟領口露出他白皙肌膚,宋瑜不自在地別開眼。

    她也不知道昨晚如何想的,分明如此怕他,心底里排斥他,卻不自覺地從他身上尋求慰藉。雷聲一遍遍打響,她便挨得他越緊,她告訴自己是打雷的緣故,卻又不能全然信服。

    偷跑未果,宋瑜一點點往床沿移動。起碼她得先離開此處才是,萬一丫鬟起來沒看見人,她又跟霍川躺在一處,才是真的百口莫辯。

    偏偏霍川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三妹如何解釋昨晚的事?你口口聲聲道不願嫁給我,夜裡卻偷偷摸摸到我床上來,莫非我看著像那樣隨便之人?」

    宋瑜訕訕,「我並非故意的……是昨夜打雷,才不得已跑到此處來……我不知你在……」

    一句話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端是日後再無來往的意思。霍川大清早的臉色難看,積鬱在心,豈會讓她順遂:「不知我在,以為是誰?若床上躺的明朗,你也照上無誤嗎?」

    這倒是問住了她,宋瑜認真思索一番苦惱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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