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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宋瑜被他忽地一問才醒神,明顯十分牴觸這個問題,「並無任何淵源,只是在大隆寺見過一面。」

    她話說的真假參半,卻是一時半刻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珏難得有一天清閒下來,思及許久未能探看父親,便讓人著手準備車輦,「你可要一同前往?」

    宋瑜連連搖頭,她害怕再遇見霍川,只讓大兄代為問候,她改日再去。

    在宋珏轉身欲走時,急走兩步跟在他身後,殷殷切切:「下回若是他再提親,大兄能不能不要答應?」

    檐下少女顯得很是局促不安,手放在半空似乎想抓著他的袖緣,思量再三終究放下,她從小便沒對他撒過嬌。如若不是謝家忽然退親,她跟謝昌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精緻的一雙碧人兒,謝昌定能好好待她,可惜始終兩人有緣無分。

    宋珏收回思緒,聽不出情緒地道了句:「三妹應將目光放得廣些,懋聲雖好,到底是謝家無情在先。」

    前些日子他才回來便聽見了隴州的風言風語,回到家後才知眾人所說都是真的,不是不怒,但事情已成定局,只能被迫接受。他私底下差人查過緣由,結果更是出乎意料,蓋因如此才對宋瑜和霍川兩人之間關係更為好奇。

    宋瑜琢磨了半天才知道大兄在安慰她,抬眸宋珏已經走遠,她抿唇斂下長睫,不言不語。

    *

    院外白玉蕊落了一地,其中一瓣飄進窗牖,落在翹頭案上。

    宋瑜正托腮望著外面景象,花瓣貼在她額頭,她拈下放在眼前打量,百無聊賴地看了又看。忽而偏頭對一旁不斷來回走動,強調存在感的薄羅道:「你要說什麼便說了,省得把自己憋壞了。」

    薄羅尷尬地立在原處,她自打早上從外頭回來便這副模樣,欲言又止,問她何事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宋瑜本想忽略,但她實在礙眼得緊,臉上明明白白寫了四個字「我有話說」,讓人想不管都難。

    「我、我今早出門聽見外頭有人說……」她平常都牙尖嘴利的,極少有吞吞吐吐的時候,「謝家的鋪子鬧出了人命,謝家是為了不連累宋家,這才退親的……」

    白色花瓣被她的指甲掐出汁水,宋瑜艷紅的丹蔻泛上水色,她面上卻怔怔出神。

    嘴上雖不說,但心裡終究是在意的。這關乎姑娘家的面子名聲,謝家那麼隨意便提了退親,好似將兩家約定看得極其重要的宋家成了笑話。

    「你說清楚。」宋瑜手扶著桌案邊角,一派認真。

    薄 羅便將今日在街上打聽的盡數說了出來:「是好些天前的事情了,謝家瓷器鋪子有人鬧事,店裡夥計失手傷人,再去看時已經斷氣了。死的那個是霍家花圃里的仆 從,目下那夥計已經送往官府處置,據說他在牢獄裡一口咬定是謝家指使……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好些天都沒人敢去他那兒進貨,也不知如今解決了沒有。」

    宋瑜一門心思都在她一句話上,前因後果甚至都沒聽明白,「你說死的是誰的僕從?」

    薄羅便又道了一遍,「霍家。」

    宋瑜如墜谷底,周身都是黑茫茫一片,從腳底泛上冰冷寒意,很快便游遍全身。

    薄羅沒注意到她變化,自顧自地解說:「沒想到裡面竟有這樣的內情,原先真是錯怪了謝家……可他們怎能不商量便自做主張呢,鬧得兩家臉上都不好看……」

    說罷見宋瑜沒有反應,盯著一出出神,她以為是自己說話觸到姑娘痛處,忙不迭改口:「無論如何都太過分了,謝家活該如此!」

    她才說完,宋瑜便從繡墩上霍地站起,「宋珏呢?」

    薄羅很快想了想,「一早便跟著大郎君出門了,看模樣不到傍晚不會回來。」

    聞言宋瑜頓住腳步,摳著手指甲上丹蔻心煩意亂,眉頭蹙得緊緊思考心事。她想見謝昌一面,想問清楚其中內情,雖已無法挽回,但起碼不能不明不白……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此事跟霍川有無關係。

    然而沒有宋珏,她根本無從見面,思量再三唯有寫了封書信讓人送去。

    信里內容十分精簡,是她權衡再三才決定的:「聽聞城內風語,只想知道是否屬實。」

    落款時想了又想,在底下寫上一行娟秀小字,宋家三娘。

    薄羅細心漆封,送出府外。她的門路多,一張巧嘴能說會道,不出多時便將事情辦妥。當天下午有人送來回信,她眼巴巴地送到宋瑜跟前,一臉邀功。

    宋瑜打開看,一個「是」字驀然出現眼前,使得她半響沒能回過神來。

    再往下看還有一句話:「家父曾尋訪霍家,對方只提了這一要求。謝家如今正逢多難時期,借用宋家名聲,理由實牽強了些,請念在多年情分上再幫一回。」

    宋瑜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家不願牽連宋家一事,這方法確實好,將謝家從輿論泥沼中一把拉了出來。事到如今她才知道怎麼回事,將信封放在燭火上,不一會兒便燒得乾淨。

    *

    別院伺候宋鄴的下人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得知兩人退親消息後,宋鄴先是氣得昏厥,醒來後潑天震怒,揚言要到謝家去一問究竟。

    他脾氣犟起來誰也攔不住,然而擱在以往便算了,如今他這個身體如何走得出去。僕從沒辦法,唯有去宋府搬來救兵。

    宋瑜往別院去時滿腦子都是謝昌信里內容,混亂有如漿糊,又擔心阿耶身體承受不住,不住地催促車夫再快些。她不用一炷香便到了別院,此時宋鄴正坐在床榻上咳嗽,「叫謝榮芳來,叫他摸著良心站到我跟前!」

    謝榮芳便是謝昌生父的字,從有印象開始,她就沒加過阿耶生恁大的氣。顧不得許多走上前,撥開丫鬟為他順氣,「如今婚事都退了,耶耶還生這氣做什麼?女兒並不是非謝昌不可,天底下那麼多龍章鳳姿的人傑,何必拘泥於一家呢?」

    事到如今拐彎抹角不起作用,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怕宋鄴氣壞了身體,只有好言好語地勸說,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樣,希冀他能消消氣。其實說的何嘗不是安慰自己,謝昌不要她了,她一定得嫁得更好,不能讓旁人看笑話。

    可惜宋鄴不聽勸,他反而將宋瑜摁在榻上,「你在這坐著,阿耶定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說著便要往外走,可他身體哪承受得住,沒兩步便氣喘吁吁。宋瑜上前將他扶穩,聲音里多了幾分急切,哀哀懇求,「阿耶去做什麼……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唯一期盼的便是您同阿母身體康健,您能早日病癒,除此之外再沒別的念想了。」

    宋鄴總算被她勸住,不再執意去找謝家,他停下來心疼地碰了碰宋瑜頭髮,「三妹……」

    他的手臂枯瘦毫無力量,卻能讓人感到溫暖,眼窩深深凹陷,早已不復往昔丰神飄灑的模樣。他陷入濃重的自責中,「是阿耶無用……讓我的三妹受委屈了,都是我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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