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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話未說完便被宋琛厲聲打斷,「胡言亂語,謝昌怎麼可能捨得退親!」

    丫鬟委屈地垂下頭,不情不願地接了句「是真的」。

    *

    龔夫人心情漸次平定,拿絹帕拭了拭眼角淚水,將方才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謝家當真是來退親的,並且態度端是堅決,寧願擔上不仁不義的罵名也執意如此。龔夫人問了緣由,她也只說兩家不合適,連個正經由頭都沒給出,難怪龔夫人如此氣憤。

    宋瑜聽後不知作何感想,她怔怔地盯著一處出神,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卻並不多難過。

    龔夫人心疼她,讓她回房休息,「我三妹這樣好,日後求親的人多的是,何必在乎他一家。」

    宋瑜頷首,聽話地回了重山院,一路上宋琛都跟著她:「我不信姐夫是這樣的人。」

    他似乎比宋瑜受的打擊還大,說罷便踅身跑開了,沒幾步就不見了蹤影。

    宋瑜沒心思留意他,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腳步虛浮地走回正室。薄羅澹衫都擔心她,但見她除了不說話,似乎一切都正常,悶頭將自己蓋在被褥中,一覺睡到傍晚。

    醒來後外頭一片霞光,照得室內金黃昏昧,她胸口堵得發慌,說不上是何滋味。

    她確實對謝昌沒有男女之情,可這些日子裡卻是生出不少好感。他不是喜歡自己的嗎,為何說退親就退親了?是不是知道她跟霍川有染,所以才嫌棄她了?

    她自己胡思亂想一通,摸了摸眼睛並無淚水,只覺得乾澀。看一眼窗牖外雲蒸霞蔚,外頭是丫鬟小心翼翼說話聲,她自個兒船上鞋履走下床榻,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走出外邊。

    澹衫正在擺弄晚飯,尚在苦惱如何叫醒她,偏頭一驚,「姑娘醒了,是否餓了?您中午便沒吃飯,婢子特意讓廚房多做了幾樣可口的菜,您看合不合心意?」

    桌上擺的泰半都是宋瑜愛吃的,她此刻正覺得口中寡淡,松子魚金黃酥脆,外面澆了一層濃稠湯汁,看得人食指大動。薄羅拿巾櫛給她擦拭了雙手,她舉箸還沒來得及送入口中,門口便驀地闖進來一人。

    宋琛火急火燎地走到她跟前,拽著她便往外走:「你跟我來!」

    宋瑜一筷子魚肉掉在桌上,心疼得不得了。她踉踉蹌蹌跟上宋琛步伐,後頭是薄羅澹衫著急地追趕,「郎君要帶姑娘去哪?」

    宋琛這人,說風就是雨的,毫不客氣地扭頭對後頭幾人道:「別跟來!」

    幾人追也不不是,留也不是,立在門外左右為難,直到兩人消失在遊廊盡頭。

    *

    宋瑜被他拽的手腕子生疼,估計已經紅了一圈兒,卻無論如何掙脫不得。

    看方向是去要去後門,可這時候去後門做什麼?他半天跑的不見蹤影,便是為了此事?

    眼瞅著後門就在跟前,宋琛總算放慢了腳步,鬆開她的手示意前方:「你有什麼疑惑,一併問了吧。」

    宋瑜莫名其妙地睃向他,「外面有誰?」

    然而他卻不肯多言,只守在不遠處一動不動,打定主意要讓宋瑜過去,葫蘆里不知賣的什麼藥。

    宋瑜拗不過他,一步步謹慎地走往後門。木門年久失修,兩側是半人高的草叢,她推開虛掩的門,看清外面立著的人後赫然愣住。

    謝昌就立在幾步開外,不知在這兒站了多久。他身後是一道小河溝,岸上栽種幾株青翠綠柳,柳枝垂在水中漾起漣漪,他一襲月白色的袍子更襯得人如碧樹,面如冠玉,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宋瑜。

    幾日不見他形容疲憊憔悴,眼底一片淺淡青黑,他朝宋瑜輕道了聲:「三娘。」

    話語透著濃重的哀痛與不甘,卻又只能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見到他這模樣,宋瑜心中再多的怨氣陡然煙消雲散,不知緣何竟對他心疼起來。

    宋瑜沒走上前,只站在門外與他對話:「謝郎君不是才同我退親,目下又為何要尋來?」

    兩 人之間好似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壑,她不上前,他只能放低姿態遷就。退親何曾是他的意思,自打父母從花圃回來後便忽然轉換態度,權衡過後執意要與宋家退 婚。不知霍川同兩人說了什麼,但大致內容可以想見,無論他如何反抗都毫無作用,能挽救謝家的唯有這一條出路,卻是霍川給的。

    宋瑜同他退親了,再也不是他的……或許不出多久她便要嫁給別人,思及此便滿心悲痛,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姑娘,最後卻只能拱手讓人。

    謝昌垂眸輕笑,這才發現他左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我怕有些話目下不說,日後便再無機會了。」

    宋瑜盯著他看得發怔,「你說。」

    沒想謝昌忽然抬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他視線。宋瑜面露赧色,雙手背在身後交握,眼睛四下游移,很是心虛。

    她 穿著白綾對襟短衫,底下是一條湖綠色織金花鳥紋馬面裙。靈動的一雙妙目顧盼生輝,長長的睫毛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張開翅膀便能飛到他的心頭,將他整個胸腔都 占據。她櫻唇微微抿起,讓人想起別院裡被霍川吻過的模樣。謝昌眸色一黯,饒是這樣渴望,都狠不下心強迫她,他大抵真的不如那人。

    他勉強牽起唇角,一張口才發覺聲音澀啞:「三娘還記得大隆寺時,你我二人被拋下一事嗎?」

    宋瑜不解地乜向他,「自然記得。」

    那是她正經頭一回與他接觸,彼時還對他心生抗拒,處處刁難他,如今想想實在不應該。

    「原 本下山的路另有一條,但我卻選了艱澀難行的小道,目的只為了與你多接觸一些。」他坦言,對上宋瑜詫異的目光,俄而緩緩,「後來我生辰臨時改了地方,也是因 為你,我想通你多些機會相處。一直覺得還有的是時間,甚至一輩子能夠慢慢陪你,可惜最終打錯了算盤,你我始終無緣。」

    他背著她下山,教她放紙鳶,最終也沒能留住她。

    宋瑜訥訥地說不出一句話,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告白,可惜這個人卻跟她再無瓜葛。再多的情意只能埋藏心底,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謝昌靠近她,控制不住地想與她親近,最後卻停在她身前,「三娘上回說要重新陪我過生辰,此話還作數嗎?」

    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難為他還心心念念地記著,可是他們兩人已經沒關係了,若再來往……哪有這種道理?

    謝家退親,兩家難堪,阿母今日氣急,必定不許她再跟謝昌有牽扯。然而一對上謝昌那雙戚戚雙目,平日的光彩全被哀慟取代,她於心不忍:「作數,只是得讓宋琛作陪,不能讓旁人知曉。」

    謝昌面露愉悅,已是莫大歡喜,「到時候我讓人接你,一定教你學會放紙鳶。」

    宋瑜被他感染,情不自禁地跟著點頭,綻出一抹盈盈淺笑。

    *

    迎面吹來晚風,臉上冰涼,宋瑜抬手摸了摸才發覺濡濕一片。她眨了眨眼並未覺得酸脹,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正掏出絹帕擦拭眼睛時,宋琛從一旁蹦到她跟前,「你們兩人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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