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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宋瑜掙了掙沒能掙脫,不知不覺間宋琛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她陡然想起霍川方才對她所作所為。下意識便要舉手,被一隻寬厚手掌攔在半空,抬眸是謝昌一本正經的面容。

    「三娘。」他旋即鬆開,這一路始終默默無聞地跟在她身後,星眸凝望著她不移分寸,「顏玉是擔心你受了委屈。」

    其實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想,宋瑜現下情況不得不讓人擔心。她跟霍川之間定然發生何事,只是她不願意說,便不好逼她。

    思及霍川那番猖狂的話,謝昌垂下廣袖下的手緊了又緊,神色更加沉鬱了些。

    宋瑜目光閃爍,那些事情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她編貝緊咬,端是不肯多說一句話。

    謝昌始終不躲不閃地回視她,包容懇切,「三娘……」

    「我們退親吧。」宋瑜脫口而出,這句話盤旋在口中許久總算道出,不顧他驚詫視線自顧自地解釋,「今日一事你也看到了,我跟旁人糾纏不清,他對我……我同阿母說過此事,她不能同意,或許由謝家來提比較容易……」

    「我也不同意。」不待她把話說完謝昌便匆匆打斷,仿佛要堅定心中所想,重複一遍,「我不同意。」

    宋瑜不聽他的,這回吃了秤砣鐵了心,踅身便往廣霖院,「我再請求阿母。」

    她提起襦裙便往正院去,足下生風,全無平日賢淑端莊模樣,從未有過的慌張決絕。瀝青道路鋪平坦濕滑,她稍有不甚便要滑倒,多次踉蹌險險穩住,看得身後謝昌心驚膽戰。

    謝昌多次喚她名字,她恍若未聞,最終停在一顆銀杏樹下,緩緩蹲下扶住腳腕,呼吸短促。

    走近了才發覺她是崴了腳,淚珠子一串串滴落在地,與腳下水窪混為一體。

    她聲音低低的,瓮聲瓮氣,「是我配不上你。」

    謝昌一言不發將她從地上抱起,不顧她掙扎步伐沉穩地走到一旁廊廡,就近將她放在石階上。動作輕柔地給她褪去笏頭履,只見腳腕迅速腫起,他握著稍微轉了轉試探道:「疼嗎?」

    宋瑜誠實地點頭,見他認真地替自己查看腳傷,似乎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他詢問了宋瑜院子方向正欲送她回去,被她又氣又急地推開:「我都要跟你退親了,你不要管我!」

    謝昌抬頭看她,依然無比堅決,「我說了不同意。三娘,從十三歲定親開始,我便只認定了你。無論你如何說,我都不會同意退親。」

    宋瑜張口辯解,「可是我……」

    他蹲在她跟前,眉宇間儘是憐惜,「他說的不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不是你的錯,只怪我沒能護好你,該愧疚的是我,與你無關。」

    天 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他把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真心誠意地跟她致歉。分明他才是最無辜的人,分明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卻用廣闊的胸襟包容她融化她。宋瑜 好不容易消停的眼淚再次落下,這次哭得又凶又急,似乎要將連日來的委屈都哭訴出來,可憐無助:「你不要那麼好,誰教你對我這麼好……我、我最煩了……」

    謝昌無聲地笑,拇指拭去她臉頰洶湧淚水,眼裡滿是寵溺,「那我要對誰好?」

    宋瑜哭得哽咽,一抽一抽別提有多可人疼,想也不想地便道:「譚綺蘭。」

    宋瑜嘴上不說,其實擱在心裡始終膈應,永遠無法原諒她所作所為。只不過近來她安分不少,不再來跟前找存在感。聽聞譚家生意失利,闔府上下氣氛沉重壓抑,大抵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提起譚綺蘭,雖談不上吃醋,但終究是在意的。謝昌心中驀然歡喜,總是輕易被她牽動情緒,眼巴巴地解釋:「我同她一塊長大,你是知道的,我對她並無男女之情。」

    他的目光過於灼熱,宋瑜招架不住別過頭去,少頃才輕輕「哦」了一聲。

    *

    回府一事難免要被龔夫人知道,宋琛這個大嘴巴,什麼事都瞞不住。

    隔天龔夫人便來到她院裡,拉著她坐在彌勒榻上殷殷關懷,「聽說那霍園主對你不規矩?」

    宋瑜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不想將事情鬧大,況且耶耶還在他府上治病,「阿母別聽他胡言亂語,是我跟他起了爭執,他失控訓斥了我兩句,落在旁人眼裡這才引起誤會。」

    龔夫人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末了不放心地拍了拍她手背叮囑,「有事便同你阿母阿耶說,別擱在心頭一人承受,我們總能為你做主的。」

    說罷見宋瑜乖巧,忍不住又添了句,「不過霍園主我見過一回,倒不像是那般孟浪狂徒,行為舉止頗為周到大氣,如此說來許是你阿弟看錯了。」

    宋瑜默不作聲,心道人不可貌相,她不止一次被霍川外表博得同情,到頭來後悔的還是自個兒。

    反正打定主意不再與他牽扯,宋瑜回來前跟宋鄴提及此事,他也是贊同。原本讓宋瑜來別院宋鄴便多有後悔,何況謝昌在場,他甚至沒多異議就同意了。

    正是因為父母嬌寵,宋瑜頭一次在人前受恁大委屈,自然對霍川愈加抗拒。

    他明目張胆地欺負她,非但不覺有愧,反而大方承認,想想就令人憎惡。

    *

    此後多日宋瑜都沒去過別院一次,有兩回想去探望阿耶都忍住了。她讓宋琛替自己帶話,問候阿耶康健,端是對霍川避如蛇蠍。

    饒是如此仍舊每日提心弔膽,他那日所說一字不差地烙在宋瑜耳中,生怕他一個想不開要來家裡提親。什麼心上人,宋瑜當他胡說八道,誰對待心上人是極盡所能地欺負恐嚇?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錯了,他們統共見不了幾回面,更沒說幾句話,何談上心?

    在她好不容易放寬心時,卻等來了謝家的人。

    謝昌親自帶人登門拜訪,彼時宋瑜正在院內曬太陽,趴在榻上懶洋洋地打盹兒。宋琛急哄哄地將她撈起來,「快隨我到前院去!」

    宋瑜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被人叫醒心情很差,當即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把,「你趕著投胎呀?」

    宋琛神秘一笑,賊兮兮地,「姐夫來了,你知道他為了何事嗎?」

    自打從別院回來宋瑜再沒見過他,那日在廊下情緒失控,每每想起都覺得十分失態,不好意思面對他。她微微抿唇,目光左顧右盼,「我如何得知?」

    宋琛不說,只讓她到前院去。起初宋瑜不願,耐不住他軟磨硬泡,多大的人了撒起嬌來讓人招架不住,遂彎腰穿鞋同他一併前往正堂。

    一前一後走到廊廡,宋瑜尚未進屋便聽得裡面一句:「伯母若是同意,懋聲想將婚事提前到今年端午前後。」

    宋瑜腳步驀地頓住,直到身旁宋琛大著嗓門問:「怎麼不進去?」

    這下可好,屋裡泰半人都將目光落在門口。她沒法只得緩緩挪步,款款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那句話出自謝昌,她下意識便往左下方位子看去,果然對上他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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