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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22 作者: 風荷游月
霍川從位上起身,踱步向宋瑜方向走來,「莫非是指大隆寺你擅闖我房間一事?」
宋瑜睜大眼,意欲躲避時他已豎在跟前,修長挺拔的身姿籠罩了她一方天地。面前陰影逐漸逼近,她越退越後,最終走投無路抵在條案上。
她手撐著條案警惕地看向前方,手指碰到燈台,旋即想也不想地握在手中,準備在他無禮時出手迎擊。沒等霍川走到跟前,她便先扛不住地呼喚丫鬟,聲音嬌軟帶著哭腔,好不可憐。
可惜外邊未有絲毫動靜,留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不知去往何方,正院連個僕從也無。宋瑜登時絕望,低聲放軟語氣,帶著懇求而不自知,「我以為房裡沒人,我不是故意闖進的……」
霍川不為所動,他離宋瑜越發地近,「你闖了我房間,對我主動獻身,事後卻指責我卑鄙無恥?天底下何曾有這種道理,我對你負責成了錯,對你仁慈更不應該,早知如此,不如便在那夜為你破.身!」
宋瑜哪裡聽過這般狂妄粗糙的話,她氣急攻心,舉著燭台便要往霍川身上砸去。
豈料手臂在半空攔下,他緊握著她的小臂,兩人身子挨得更加近了,他薄唇微挑口不擇言,「還記得那晚你做過什麼嗎?我從未見過那般熱情的大家閨秀,可惜不能為外人道也。」
明知她被下藥還這樣說,分明故意氣她。
這招非常見效,宋瑜惱羞成怒,意圖掙開他桎梏,「你本來就看不見!」
「也是。」霍川嘲弄,握著她的手鬆了松,頗為意興闌珊,「隴州傳言宋家小女容貌驚人,天姿絕色當之無愧,又有言道實則面貌醜陋粗鄙,為怕謝家悔婚才編的謊話。」他娓娓道來,言罷話鋒一轉,「三妹,你認為是哪一種?」
流言是去年年末才傳開的,彼時宋瑜正值及笄,從前藏的嚴嚴實實,不得已曝露在眾人面前,頓時艷驚四方。從此便有人散播宋二女郎如何傾城如何傾國,直將人吹噓得天花亂墜,是故物極必反,同時說宋瑜貌丑的言論不脛而走。
擱在以前霍川根本不去在意這些八卦言語,然而自打知道宋瑜身份後,有關她的消息便魚貫而入。其中關於她是美是丑的言論各占一半,霍川手中仍圈著她瑩白皓腕,鼻息是她獨一無二的恬淡清香,唇畔別有深意一笑。
如此妙人,怎會無鹽?
偏偏宋瑜被他嚇傻了,仰頭情不自禁地後退躲避,淚花在眼眶地打轉,聲音顫顫:「後一種才是真的,是以我才閉門不出,生怕為宋家丟人。」
霍川低笑出聲,總算鬆開她坐回八仙椅上,像是當真信了她的話,「當真這麼丑?」
宋瑜想了想認真點頭,「慘絕人寰。」
他以手支頤,姿態閒散地淡聲道:「不礙事,正好我瞎。」
宋瑜啞口無言,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看霍川的眼神除卻恐懼又添了幾分探究,看瘋子似地看他。
*
堂屋外兩個丫鬟不知被段懷清騙去何方,他坐在廊廡之下,側耳傾聽屋內動靜。可惜兩人聲音不高,只能聽出似在爭執,詳細內容無從而知,他撫平衣擺仰頭望向頭頂穹隆,斜倚在廊柱下闔目小憩。
屋內兩人沉寂多時,宋瑜對他無可奈何,「園主究竟有何目的?」
她自認說得清楚明白,卻總被他不著痕跡地繞回來,再大的耐心都消失殆盡。她都走投無路承認自己丑陋了,他怎麼依舊冥頑不靈?
霍川手扶雲紋扶手,「同謝家退親,嫁給我。」
語氣平淡無奇,他素來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決定後的事任誰都難以撼動。他碰過她,理應對她有所負責,況且她早已是他的人,這是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執念,同他從小生活環境有關,是他家庭所致。
宋瑜霍然睜大眼,下意識連連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便忙出聲反駁,「我不嫁給你!」
先不說她跟謝家的婚姻能否結成,光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她同他說一句話便嚇得要死了,嫁給他還怎麼得了?日後生活有多水深火熱,可想而知。
霍川失笑,「那你跟謝家,莫非不怕我說穿?」
彼時那事只有三人知曉,她自然不會害自己,而譚綺蘭以為她去龔夫人房間,是以才躲過一夜。唯一不能掌控的霍川……宋瑜從未往這方面想過,目下被他提醒,當即一張小臉慘白,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她半響不出聲,霍川手臂放鬆靠在椅背,這麼不經嚇,宋家究竟怎麼養出如此嬌貴的妙人兒?
「我可以不說。」霍川沉吟,狀似為難,「不過,三妹得同意教我制香才是。事成之後,我不會再尋你麻煩。」
宋瑜脫口便要反駁,「我不……」
制香得兩人從早到晚待做一處,她又不是瘋了,非要自掘墳墓?
不待她說完,霍川打斷,「令尊久病,城外別院更適合他病癒,我方才已同他提及此事。你若是不放心,可多攜帶幾個丫鬟,我不會拿你如何。」
原來他尋耶耶是為這事,宋瑜還當是談生意,她攏起眉心,「我阿耶不會同意的!」
天真模樣讓霍川好笑地揚起唇角,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夢,「令尊已然點頭。」說罷故意一頓,感受宋瑜情緒變化,「三妹,你難道不願他身體早日康復,與你阿母共享天倫?」
宋瑜很為難,抿唇由衷,「想。」
霍川起身,今日所行目的俱已達到,他是時候告辭,「後日我便命人迎接令尊,請三妹也一併前往。」
宋瑜蹙眉總覺得不大對勁,見他走出門檻才恍然,「我阿耶去養病,同我去有何關係!」
可惜人已轉身,霍川衣袍消失在廊廡,她撐著八仙桌後悔不迭。
☆、第18章 鷓鴣天
車輦在段郎中醫館停靠,時值晌午,日頭明晃晃地耀目。
街上行人稀疏,酒家飯館賓客滿棚,間或有夥計招呼聲夾雜,好不熱鬧。隴州繁榮程度僅次於永安城,兩地相隔數百公里,車馬僅需兩三天行程。多年前霍川從隴州遷居永安,前年又從永安回來隴州,其中波折艱難,大抵只有他自個兒清楚。
段懷清是他幼時玩伴,兩人情同手足,交情匪淺,自然知道他家中情況。
正因為霍川生在那樣家庭中,才造就了如今陰晴不定,冷鷙古怪的性格。他生母是江南小商賈的女兒,家境普通,性格溫婉純良,與父親外出經商時偶遇霍郎君,一見傾心。在隴州的那段時間,兩人情愫暗生,互許終生。
及至談婚論嫁時,才知對方在永安城早已娶妻,並且打的是在隴州另起家宅偷養外室的主意。霍川外祖父勃然大怒,差點沒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奈何霍川母親愛慘了對方,鬼迷心竅竟然同意他的安排,甚至不惜與家裡斷絕往來,也要同他生活在一塊。
他們確實有過一段幸福安逸的日子,兩年後霍川一兩歲,霍郎君無法拋卻永安城一切名利,不得已應詔回京。霍川母親痴痴苦等,等了五年終於盼來一封書信,命人接他母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