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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5:45 作者: 邊兒
    馮荻正暗自鬆了口氣,「嗯?」反問了一聲。自從刑滿前幾天到現在她一直持續著的不安情緒終於有了一個寄託點。她需要一段時間和空間讓自己真正獲得平靜適應這個環境,而在這段時間和空間裡不應該滋生對他、對任何人的依賴。

    「沒什麼。」鈺梓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機。

    她則把頭轉向了沒人的一邊,卻又對上了那面恰能對比兩人的鏡子,讓她短暫的產生了一陣不適。不是因為剛剛的對比,只是單純的反感,並不難克制。

    「這樣,很好。」她對自己說。

    初冬的寒浸進夜風裡,凜冽地讓人清醒。忽至的輕鬆氣氛總被道不明的焦躁尾隨,像犯了罪。

    失眠,不期而至。

    第二天,篔簹的電話標誌了她對房子的獨自使有權。

    起床,打掃,吃飯,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慣性,機械,單一,枯燥,無趣,重複,平靜。

    但她不再失眠了,是體力消耗的附贈。

    「馮荻,今天下雪路滑,又是周末,估計也不能來人了,你把這桌收拾完就回去吧。」火鍋店的老闆送完店裡中午的最後一桌客人後說。他是個三十出頭的四川人,叫李斌。個子不高,身材清瘦,高中沒畢業就從家裡出來了,口音也早沒了鄉味。幾年前賺了錢開了這家小店,又認識了老闆娘,去年剛剛結婚。

    「我等玲姐回來再走吧。」老闆娘中午沒吃飯就出去了。

    「沒事,你先走吧,她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呢。一會兒天黑了不好走。」

    夫妻倆都是好人,或許也因此生意一直不錯。馮荻剛來時原本就沒什麼工作經驗,服務員更是頭一次,總是斷不了出錯。燙傷的地方總是那幾處,端盤子端到脫力,跑到腿腫也趕不上玲姐的效率。他們也曾暗示她她幹不了,而且看她穿著也應該不必吃這份苦,可她當做聽不懂,他們也沒直接說讓她走。終於也算挺過來了。本想攢夠了錢就走,可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就那麼容易生出留戀。以至她必須時常在融洽的對話之後告誡自己:只干半年,干滿半年就夠租房子了,找個消費不高的縣城打份工,安靜的獨自的生活,干滿半年就離開。

    「哦,那我先走了。」

    「啊對了,當時說好兩周一天假,你來這三個月也一直沒休,明後兩天在家別來了。」

    「不用了,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兒。」

    「正好我也有事,趁天氣不好沒什麼人,關兩天門。」

    「哦,我知道了。」

    三個月,或許因為年紀大了,感知力差了,她覺得三個月竟如此短。離篔簹上次回來已經過了三周,他說如果快的話下周就能拍完,趕在年前。

    「馮荻。」她剛拉好羽絨服的拉鎖,正要推門出去。「今天下雪,明天天氣一定冷,出門多穿點。」

    意外卻合理的溫馨提示。

    「嗯,謝謝。」

    禮貌而距離的道謝。

    路上的雪猶豫於化與不化之間,染成了泥。她在考慮該怎麼度過未來的兩天,沒什麼明確的答案。

    只是耐著性子耗。

    而就這兩天,這迷茫不知所措的兩天之後,生活又一次鄙夷的給了她一巴掌,戲謔的罵了聲「□□」。

    李斌,離婚了。

    玲姐離開前的眼神不算惡毒也說不上哀怨,但也足夠做解釋。

    「是因為我嗎?」她表現的不夠驚訝並不是因為早知道,只是對變故有些麻木。

    「是。」對方回答的也坦誠。

    「或許,是我太遲鈍,可你從來沒對我說過,也沒有任何表露,我們甚至沒有獨處超過十分鐘的時候,我真的沒有察覺到你……」

    「雖然也沒什麼區別,但沒離婚前那樣總覺得更卑鄙,好像非要找好下家才放上家似的。總覺得,對別人動心思了要比跟別人好上了再告訴她,對她傷害小些。」

    其實這種事真的說不上哪種傷害更小些。

    「可是……可是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我……」她在應對,可麻木保護著她也限制著她。「我能再休兩天假嗎?」她只能抽離,只想躲開。

    「啊,當然!你休。對不起,這麼突然,肯定嚇到你了。」

    「沒有,沒事。我先走了。」

    她慌亂,驚詫,又疲憊的動不起腦子,它像線路出現了問題的主機,無論外設多麼急迫的輸入信息,它都絲毫沒有反應。

    一片空白。

    她回了家,記不清是做了公交還是地鐵或者她一路走回來的,總之她躺在了床上,突然沒了意識。

    醒時天已擦黑,不是夕陽的暖光,屋裡一片冷暗,像牢房,她熟悉的牢房。她一動不動,事情在一點一點被記憶提取,分析,等待處理。

    李斌離婚了,因為她,他們會成為戀人關係,他們有可能會結婚。

    「和李斌結婚……」她自言自語著,腦子裡並沒有什麼畫面感。可她突然發現,或許,這已經是她人生不錯的選擇了。一個大學沒畢業,沒有家人,沒有工作,沒有存款,坐過牢,一無是處的二十九歲的女人能遇到的不錯的選擇。一個算得上攀了高枝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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