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頁
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柳元逸失笑,「不當回事的,也只有你。」
「不管怎樣,日後我們齊心協力,盡全力免卻令尊的擔憂,好麼?」
「好!」
程詢心裡舒坦了一些。他想常年教導的,是修衡、天賜,想全力幫襯、提攜的,是元逸。他對元逸的期許,甚至要超過天賜。全力幫元逸的功名路和仕途出彩、順遂,程家對柳家的虧欠便能少一些吧?
他在柳家盤桓至午後,與父子兩個相談甚歡。告辭離開後,轉去唐府。
修衡的四弟修衍快兩歲了,程詢看了看這孩子,賞了一份見面禮。在唐栩的書房落座,他笑問:「四個兒子,忙得過來麼?」
「忙得過來。」唐栩笑道,「老二、老三特別聽開林、修衡的話,平日得空就幫忙哄著老四。」
程詢聽他把開林放在修衡前頭,笑了。
「老四要是個女兒該多好?」唐栩無奈地搖了搖頭,「偏生不是。看來是沒有那個命,罷了。橫豎這四個混小子長大之後,要把別人家的掌上明珠娶進家門。」
程詢一笑,「這倒是。」
「對了,你家天賜早就開蒙了,那小子也是少見的聰明。」唐栩問道,「你有沒有讓他習武的打算?」
「哪兒輪得著我給他打算,他自己就在張羅了。」程詢道,「你手裡有沒有合適的人?」
「有啊。」唐栩當即道,「明師傅的去處你應該知道了,弟妹讓他常年教導一個女孩子。他教的興頭十足,這最好不過。有兩個與他不相上下的人,正想舉薦給你。當下先讓師傅教著,等打好根基了,我再盡心指點天賜。或許都用不著我,不是有修衡麼。」
程詢頷首,「行,這事兒我聽你安排。」
唐栩道:「你們程家子弟,都是筆桿子打天下,其實用不著習武。但不都說藝不壓身麼,多學一樣本事,總歸有好處。」
「就是這個理。」程詢想一想,問道,「你對四個孩子怎麼打算的?尤其修衡。」
唐栩推心置腹地道:「起初有你悉心教導修衡,他也是讀書的材料,我就想,讓他長大之後從文最好,如此,才不辜負你一番辛勞。你的才華、抱負,他能幫你傳承下去。
「但在後來,我親自帶著他習武的時候,見他亦是天賦異稟,在功夫上也能舉一反三,假以時日,要勝過我許多。這樣的好苗子,若在盛世,到軍中能做的有限,但如今不是那樣的好世道,先帝留下的隱患,遲早爆發。
「不為此,皇上和你也不會如此關注邊關要塞的軍務,皇上亦不會時時召見我與黎王爺,一起參詳軍政。
「既然如此,我就想讓他長大之後投身軍中,為朝廷百姓殺敵。說起來,這本就是歷代唐家人的本分。」
程詢問道:「修衡怎麼想的?」
「我們爺兒倆說過這事兒了。」唐栩現出自豪、欣慰之色,「你在南邊最辛苦的那段日子,我護送錢糧過去,回來之後,修衡問起所見所聞,便說了一些。
「修衡得知軍兵救災時的艱辛、任勞任怨,很受觸動,跟我說,過幾年,他要去軍中。
「我問他,為何有了這心思?
「他就說,官員、官場有皇上和師父,那麼作戰、救助百姓的事兒,就該由唐家人來做,要做到最好。跟我說,如果能在軍中揚名,他要幫你更幫武官、軍兵爭出個更好的境遇。
「別看他小,平時留意的事情可不少。你在那邊官場上的一番殺伐果決,他大抵一清二楚,而且明白原由。」
程詢聽了,感慨萬千,亦對修衡引以為榮。「但是軍中諸事,並不如修衡所想見的那麼簡單。」他誠懇地道,「你若是贊成修衡的志向,平日有意無意的,便讓他知曉將領軍兵身負的重任,更要讓他知曉,萬一有戰事,他要面對的是最殘酷的事----不知何時,興許就要與並肩作戰的人天人永隔。畢竟,怎麼樣的戰事,都有熱血男兒埋骨沙場。總不能說,你唐家捨命殺敵的孩子,凱旋之日,也是落下滿心傷痛之時。」
唐栩略一思忖,正色頷首,「這的確是該早有準備。修衡重情義,這些若是看不開,在沙場上怕要吃盡苦頭。容我盤算盤算。這三二年,先教他排兵布陣,等到他十多歲的時候,再跟他細說沙場上的腥風血雨。」停一停,苦笑道,「其實,你該清楚,每一個將領以軍功揚名前後,都有莫大的變化,有人變得狂妄自大,譬如景鴻翼,因為連死都不怕;有人則變得寡言孤僻,譬如我與黎王爺,因為常常想起烽火狼煙中失去過的同袍。說來說去,挺多事情,沒想明白、沒看透就一頭扎了進去。」
「明白。」程詢以茶代酒,對唐栩端杯。
唐栩笑著喝了一口茶,又道:「修衡的事,你平時也費心吧。這孩子,我是早就交給你了,你與弟妹這幾年,也一直盡心盡力地養育著他。我無以為報,你們只能等著修衡盡孝心。」
程詢一笑,「到時候你可不准矯情,數落我搶你兒子。」
唐栩忍俊不禁。
當晚,兩男子在書房用飯,暢談至戌時。
程詢回到家中,先去了光霽堂。
修衡、開林、飛卿都睡著了,胡亂倒在臨窗的大炕上,都沒蓋被子,兩張炕桌上散放著他們的功課。
小刀、阿魏等幾個小廝戰戰兢兢地看著他,輕聲說:「一向是這樣的,說躺一會兒就行,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睡沒睡著。」
程詢笑了笑,順手收拾一下,把炕桌輕輕搬到大炕兩側,又將三個小皮猴子一個一個撈起來,輕手輕腳地分別抱到東次間、西次間和碧紗櫥的床上,蓋好被子。
董飛卿還沒睡沉,程詢抱著他到碧紗櫥的時候,他醒了,揉了揉漂亮的鳳眼,看清楚是程詢,笑了,輕聲喚道:「叔父。」
「嗯。」程詢把他放到床上,「接著睡吧。」
董飛卿眼神仍舊懵懂,摟住程詢的脖子,「叔父,你怎麼會這麼好?」
「有麼?」
「有,特別好。」董飛卿打個呵欠,語聲有些含糊,「比我爹對我都好……」
程詢笑,輕緩地拉下他雙臂,給他脫掉鞋子,又扯過錦被,給小傢伙蓋上,輕拍兩下,「睡吧。小廝歇在美人榻上,你有事就喚他。」
「好。」董飛卿抿唇笑了笑,「謝謝叔父。」
程詢出了光霽堂,聽得母親已經歇下,便回了靜香園。以為天賜已經睡著,卻不想,這小子還在等他,怡君陪著。
「爹爹怎麼才回來?」天賜擁著自己的小被子坐在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我不是說了,休沐時只管吃喝玩樂早些睡覺,你忘了?」程詢坐到床邊,把兒子抱到懷裡。
天賜嘟了嘟嘴,「沒忘。但是,沒您在一旁說著話,我睡不著。」又有些歉疚地看一眼母親,「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