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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就要去!」修衡頭一次任性起來,小身子扭到一旁,「您是我師父,我跟著您出門怎麼啦?那些規矩本來就莫名其妙的,我幹嘛要守著?」
程詢走過去,安撫地輕拍著修衡的背,「你也跟我去的話,那你爹娘師母呢?他們會擔心你。別耍性子。」
「……」修衡的小腮幫鼓起來,過了一陣子,站起來,緊緊地摟住程詢的脖子,「我不想您去,當官真是遭罪。我以後想您了可怎麼辦呀?天賜想您了又該怎麼辦?還有我的功課,沒您,我可學不下去。」
「我經常給你寫信。」程詢抱著他,「平時遇到不懂的,不妨偷偷地問你師母,或者拿著我的名帖去找姜先生。」
「……好吧。」修衡深深地吸著氣,不讓迅速浮上眼底的淚珠掉落,「過兩年您還不回來的話,我一定要去找您。其實,我現在都六歲了……」現在跟著師父出門,也可以的。但是,他得聽話,爹娘也不會答應的。
程詢語氣柔和地安撫著他:「我也捨不得你們,但這樣的情形並不少見。」
修衡把臉埋在他肩頭。
過了片刻,程詢聽到極細微的水滴砸到衣料上的聲響。
他拍著修衡的背,「想哭就哭吧,這回師父不管你。」
「我哭一下就好了。」修衡的小聲音悶悶的,說著卻抬起頭來,擦了擦淚濕的眼角,和師父拉開距離,努力抿出個笑容,「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要聽您的話。」
程詢心裡酸酸的,也暖暖的,回以一個至為柔和的笑容,「好孩子。」
程詢、董志和都沒想到的是,冊封他們各自髮妻三品誥命的旨意、文書在今日就下來了。
當晚,歇下之後,怡君跟程詢說道:「你多寫信回來就好,多跟我講講那邊的風土人情。我長這麼大都沒出過京城,一直引以為憾,你有這樣的機會,是莫大的幸事。修衡、天賜這邊,你放心,我跟娘一定會盡心竭力地教導,而且還能畫你的畫像給孩子看,別擔心。」
「往後這個家,就全靠娘和你了。」程詢歉疚地道。
「還有二弟、二弟妹、三弟。」怡君語氣平和,「你親自去廣東那邊的話,於大局益處頗多。」唯一讓他不痛快的,是遠離家園,他不放心。
程詢與她十指相扣,「我要早點兒回來。」
怡君則跟他開玩笑,「去了外地,可不准四處招搖,惹下一堆風流帳。不然,回來也不准你進家門。」
「遵命。」程詢輕輕地笑著,深深地吻住她。
轉過天來,皇帝下旨,冊封李氏為皇后,著禮部安排封后慶典。隨後,朝堂之上,有官員提出程詢、董志和到底太年輕,皇上便是一心重用,也該給他們安排資歷深的官員隨行,盡心幫襯。
皇帝則轉頭詢問柳閣老、黎兆先和唐栩怎麼看。
柳閣老說未嘗不可,但要請皇上親自費心安排。那些官員說的好聽,其實是想給程、董二人安排絆腳石,他不能讓皇帝上這種當。
黎兆先、唐栩則委婉地表示沒這必要,因為二人日後會成為陸放的左膀右臂,陸放就會與他們相互扶持。
皇帝頷首一笑,「柳閣老所慮在理,朕會私下給二人安排一些人手。至於陸放那邊,朕也會叮囑幾句。」
三人同時透了一口氣。
皇帝起身退朝,回到御書房,召見舒明達,當場加封舒明達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帶上二十名錦衣衛,隨程詢、董志和赴兩廣,日後務必確保二人安全無虞。
舒明達領旨謝恩。在此之前,他一直為至交捏一把冷汗:按察使職責為司法刑獄、官吏考核,有先斬後奏的權利,亦正因此,不定何時就會讓人恨得咬牙切齒,變得窮凶極惡。此行他不見得能幫什麼大忙,但能夠陪在好友附近,便能安心些。
程詢、董志和與兵部、戶部的同僚交接了手邊諸事,進宮辭別皇帝。
回到府中,拜別母親,叮囑了親人、孩子一番,如期出門。
他沒有流露出心頭的不舍,步調如常地出門,到了垂花門外,從程安手裡接過韁繩,飛身上馬,帶著一行隨從絕塵而去。
「爹爹……」天賜由母親抱著,小手指向父親離開的背影,又是不舍,又顯得茫然無措。
怡君勉強笑了笑,不知道該跟孩子說什麼。
程夫人領著修衡站在一旁,已是潸然淚下。這些年,她與長子從沒有過這樣漫長的別離,擔心他在外照顧不好自己,更擔心到了豺狼虎豹之中出閃失。
修衡是隨時要哭的樣子,卻竭力忍著,此刻更是搖了搖程夫人的手,輕聲說:「祖母不哭。」
程夫人低落的心緒上,又平添幾分對孩子的心疼,蹲下去,摟著他。
修衡抬手,幫她拭去淚水。
怡君和程譯、蔣映雪、程謹忙圍上去,溫言軟語地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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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栩不需想就知道,兒子會因為程詢離京鬧幾天小脾氣,當天就去唐府接他回家。
修衡不肯,「師父給我留了好多書,我還沒看完呢。」神色蔫兒蔫兒的,語氣卻像是在跟誰賭氣。
「把書帶回家去,跟開林一起看。」唐栩柔聲道,「開林得空就住在咱們家,哄著修征、修徽。你總不在家,像話麼?」兩個孩子也是奇了,眼前這個是把師父家當自己家,把天賜當自己的親弟弟;開林則是把唐府當自己家,把修征、修徽當自己的親弟弟。
修衡盤膝坐在炕桌一側,面無表情地看著父親,「反正您和娘還是有三個兒子,有什麼像話不像話的呀?」
「……」唐栩被他噎了這一下,反倒哈哈大笑,「小兔崽子,你心裡不痛快,就跟你爹找補?有本事就跟你師父說這些。」
修衡微微嘟嘴,「我會說的。我要等師父的信。他會給我寫信,給我布置功課。我回信時,會跟他說好多好多話的。」
唐栩展臂把他撈到懷裡,緊緊地抱了抱,「爹爹知道你不好受,誰都看得出。但是,你整日裡黑著個小臉兒,你祖母、師母看了豈不是要更難過?」
「……」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修衡嘆了口氣。
唐栩親了親他的額頭,「乖兒子,聽話,回家陪我幾天,成麼?我跟皇上告了五天假,為的就是陪著你跟開林。從你師父那兒搶來的馬長大了,特別漂亮,你就算不能騎馬,我帶著你遛幾圈兒總行。再有,不是總抱怨我沒帶著你出門踏青放風箏爬山麼?這幾天,爹爹也帶你去,成麼?」
修衡半信半疑的,「真的嗎?」
「真的。」唐栩又低頭親了他一下,「知道你不高興,爹爹瞧著也心疼。把你這小兔崽子哄得早點兒高興起來,你師父在外面也能更放心。」
「……哦。」修衡的小腦瓜貼著父親的胸膛,抿出個笑容,「爹爹,我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