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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只是……他這當家做主的,都被長子、妻子和蘇家架空了,不少時候說什麼不是什麼,以三子那點兒閱歷、頭腦,真打理庶務的話,長子、妻子真容不下他的話,不出三天就能被活活氣得吐血。
煩死了。
頭疼。
程清遠用力按著眉心,真的頭疼,有根兒筋像是要蹦出來似的。
姜道成過來之前,程清遠一口氣喝完一盞茶,洗了把冷水臉,轉回去的時候,笑臉相迎。除了臉色有些發白,憑誰也看不出端倪。
席間,程清遠說了程謹的事,又道:「既然不是求學的材料,便不好讓先生為他耗費心力。至於我那次子,還請先生費心。」
「這是自然。」姜道成笑呵呵的。
先前程詢跟他說,程三公子說得上的優點,就是知難而退,為此,讓他只管依照別的學生的進度給程謹上課、布置功課,說過不了三五個月,程謹就知道自己的斤兩了,不會再在正統學問上折磨自己。
這些,姜道成近來也看出來了。怎麼說呢?程家三兄弟,各有各的可取之處----如程謹這樣的少年郎,肯承認自己的弱項,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換個人,大抵就會因為攀比心、進取心愈發的用功,打死也不肯認輸,豁出十年八年,泡在八股文那些彎彎繞里。
因見程清遠面色不佳,姜道成便沒多飲酒,推說今日不大舒坦,也讓程清遠少喝,用過飯,便告辭回自己住的小院兒。
程清遠親自送他過去,回來的時候,遇見了程詢和抱著修衡的唐栩。
換了氣量稍稍小一些的,程清遠看到唐栩,定是橫眉冷目。但他沒有,神色慈祥如一位長輩,「侯爺也不讓修衡多玩兒一會兒?」正如上回唐栩看到他,客客氣氣的。「我倒是想。」唐栩笑道,「晚間事忙,也就這會兒得空來接他。」
程清遠頷首一笑,「原來如此。」
修衡則看著程清遠,甜甜地喚道:「程祖父。」
程清遠笑著對他伸出手,「祖父抱,好麼?」
「好啊。」修衡不是特別活潑的孩子,但從不怕生,更何況,程家的人,讓他先入為主的都有好感。因此,張開手臂。
程清遠小心翼翼地把修衡接到懷裡,貼了貼他的面頰,「冷麼?」
「不冷。」修衡抬起小胖手,用熱烘烘的手心貼著他的額頭,「很暖和。是不是呀?」
「是。」程清遠一面笑應著,一面陪唐栩走向馬車,「日後得空就過來玩兒。」
「好。」修衡應聲後,小手又貼了貼程清遠的額頭,「祖父不舒坦嗎?」他感覺到了些許汗意,而且,額頭好像有些發熱?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隨後小手又落到這位長輩額頭上,小臉兒上已經沒了笑意,大眼睛裡透著擔心。
被一個小孩子這樣關心,讓程清遠的心瞬時柔軟起來,他笑道:「剛剛喝了些酒,出了些汗。沒事,好孩子,別擔心。」
「哦。」修衡放鬆下來,小鼻子抽了抽,確實聞到了酒味,笑了,「祖父要記得喝醒酒湯。」
程清遠神色認真地頷首,「我記住了。」
說話間,到了馬車前,修衡說:「祖父,我該走了。」
程清遠把他交到唐栩臂彎,又強調一遍:「有空就讓你爹爹帶你過來玩兒。」
「我會的。」修衡點頭應下,笑嘻嘻地看著父親。
「一定。」唐栩對程清遠笑道,「直到您嫌煩為止。」
程清遠笑起來,「不能夠,你放心吧。」不少人都把他和程詢分開來對待,他怎麼就不能那樣?修衡和唐栩不一樣。
唐栩轉身時,瞥過這片刻間一直沉默的程詢。
「程叔父,我要走啦。」修衡的小手衝著程詢的方向擺著,「你怎麼不說話?」
程詢立時就笑了,看一眼程清遠,「你程祖父在,我不敢多說話。」
修衡笑起來,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思,像是在說,原來你也有怕的人----與知道他不會講故事的神態如出一轍。
程詢揉了揉他的小臉兒,「早點兒回家,早點兒睡覺。下回過來,還給叔父講故事。」
「……那可不行誒,」修衡嘟了嘟小嘴兒,犯難地說,「我會的都給你講了。別的,嬸嬸還沒給我講呢。」
三個男人都笑起來。
唐栩對程家父子欠一欠身,道辭後,抱著修衡上了馬車。
父子兩個目送馬車遠去。
借著路邊的燈光影,程詢側頭打量著父親,猶豫片刻,問:「怎麼了?頭疼?」
「沒事。」程清遠不想笑的,但修衡帶來的愉悅還沒散去,他笑了,語氣也很溫和,「只是稍稍有些心煩,為了老三的事兒。」
「哦?」程詢問道,「他怎麼了?」
程清遠便言簡意賅地說了。
程詢想一想,道:「要是這樣,就讓他學著打理庶務。您說呢?」
「……」程清遠轉身,凝視著他,是不敢確信,他所說出自真心。
程詢微笑,「庶務又不是什麼好差事,誰不是沒轍才碰的?讓他歷練一半年,有那個能力的話,日後便打理著祖上留下來的那些產業。」
府中的權利,他既然已經拿到手,自然不會轉交給程謹,至於祖產,有程家子嗣打理,與管事打理並無不同。橫豎到了年尾,他要看帳冊,誰也哄騙不了他。前世,程謹就管著家中庶務,倒是沒出過岔子。當然,前世是父親安排的,沒他什麼事兒。
「那自然最好。」程清遠背著手,緩步走向書房。
程詢略一猶豫,跟了上去,知道父親還有話說。
「我是想著,讓他在府里有個事由,不至於吃閒飯、讓下人看不起。別的也不指望他。」
「這樣吧,您讓老三明日上午到書房見我,我安排兩個管事幫襯著他。」
「那就好。」程清遠停下腳步,望了望空中的下弦月,「沒別的事了。你回房吧。」
程詢稱是,轉身前道:「不是有方子麼?讓小廝抓藥煎藥去,當醒酒湯喝吧。」
程清遠先是一愣,隨即笑了。
「我回房了。」程詢行禮,回往內宅。
程清遠獨自站在原地,許久。他在想:如果沒有那個小人精,今日的程詢,還肯這樣安排程謹麼?正如他,如果不是因為那孩子,他肯主動與之前恨之入骨的長子說起煩心事麼?
應該是不能夠。就算說,也不會這樣說出口。
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就帶來這樣微妙的變化。
。
程詢回到房裡,見怡君正在裁剪衣料,不由打趣她:「白日裡看書畫畫哄孩子,晚間裁衣服,有你這樣兒的麼?」
「怎麼了?我就是這樣兒的。」怡君忙裡偷閒地斜睇他一眼,「裁衣服最需要用心,晚間安靜,白日裡可不行。丫鬟通稟什麼事,都能讓我手抖剪壞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