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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一番話正中廖文詠下懷,事情便這樣有了章程。
而他其實在與母親交心之前,便已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是舒家開的銀號的二掌柜陳強,二十來歲,儀表堂堂,寫算皆精,為人勤勉精明,在府外當差之前,是舒明達的貼身小廝。
這樣的一個人,對舒明達的忠心可見一斑,心智也不輸於官家子弟。
由此,翌日舒明達要出門的時候,他趕到跟前,如實道出自己的心思。
舒明達笑笑地看了他一會兒,點頭說好,「得空我去問問陳強,他家裡沒給他張羅婚事的話,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廖文詠忙道:「得了準話,我再托人說項。」
「那怎麼行。」舒明達笑意加深,「你又不低誰一等。我得了準話,讓管家張羅吧。他愛管這種事。」
廖文詠千恩萬謝。
舒明達上馬車之前,抬手拍拍他的肩,「抬得起頭,彎得下腰,賺的了黑心錢,也賺的起辛苦錢。很難得了。我總算是知道,程知行為何不對你趕盡殺絕了。」
廖文詠聽了,心裡五味雜陳。
舒明達言出必行,當日親自去問了問陳強,曉得那邊的親事還沒定下,便吩咐管家走過場,做樣子說項一番。
不過三兩日,事情進行的順風順水,出么蛾子的還是廖芝蘭。
聽說之後,她大概是真氣瘋了吧,居然跟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在以前,這是絕不可能的。
廖文詠氣得眼前直冒金星,打罵沒用,只得苦口婆心地規勸。
廖芝蘭平靜下來之後,冷冷的看著他:「沒出息。」
廖文詠苦笑,「芝蘭,你明智點兒行不行?我們家已經這樣了,有生之年都這樣了,為何沒被人當腳底泥踩踏,是程家有人護著,這道理你應該明白。」
「所以,你就心甘情願地做人的狗腿子?」廖芝蘭目光分外不屑,「還想做一輩子?」
「這是說的什麼話?!」廖文詠惱了,「我那是正正經經、乾乾淨淨的差事!」
她冷笑,神色已經透著滿滿的嫌棄了,「是啊,乾淨、正經,多好啊。這樣的人,比官家子弟更有臉面,是吧?」
他暴躁起來,「嫌沒臉的話,你就別花我賺的辛苦錢!」
「我這就走!」她站起身來,「我自己去找門路,找個體面的事由!」
廖文詠氣急了,指著她喝道:「你敢走出家門半步,我就打折你的腿!這麼久了,我忍你也忍夠了,豁出去明日給你出殯成不成!?」
他當時一定是臉色奇差、神色駭人、目露凶光,不然的話,廖芝蘭不會被他嚇得懵住了一會兒。
他繼續道:「除了照我的心思出嫁,給你兩條路:遁入空門,投繯自盡。你就上吊吧,不是跟我唱了好幾回這一出了麼?這回你動真格的吧,我就在一旁看著。我要是攔著你,日後你就是我祖宗,說什麼是什麼,成吧?」
廖芝蘭渾身哆嗦起來,說不出話。
「至於遁入空門,也不錯。凌婉兒的事情你聽說了吧?鬧騰了一番,自毀了容貌,如今是打定主意老老實實做小尼姑。怎樣?你也去試試?」他知道,這種話很殘酷,但是,不得不如此。
「你……你好狠……」廖芝蘭抖著聲音指責他。
「我還有爹娘要孝敬,為了讓他們下半輩子不至於被你害得生不如死,我能怎樣?」他說。
廖芝蘭身形一軟,跌坐在地。
「何去何從,自己斟酌。」他走出去,把家裡能用的婆子全用上了----防著她逃出家門。
對這個妹妹,他再了解不過。她不會選擇自盡,更如何都不肯守著青燈古佛。
有防備,卻還是防不勝防----廖芝蘭逃出家門兩回。她本來就很有心計,對付幾個婆子,自是不在話下。
第一次,沒出一個時辰,他就把她拎回家了。
第二次,過了大半天,他才把她追上----幸虧在舒家學到了一些追蹤人的本事,不然真就讓她逃走成功了。
他氣到極處,反倒只覺疲憊,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最終幫他把妹妹收拾消停的,是父母。
父母聽說之後,應該是體諒他如今過得不容易吧,真動了氣。前者備了二兩砒/霜,後者備了一把剪刀。
兩個人坐在堂屋,把東西擺好,平靜而冷淡地對芝蘭說:「你也別折騰你大哥了,給他個痛快,也給你自己個痛快。是服毒,還是落髮,今日就做個決定。想走,不可能。我們把你養這麼大,絕不是為了讓你逃離家門。」
到末了,芝蘭哪個都沒選,又哭了一場。從那之後,整個人懨懨的,卻是真的消停下來。
。
「……那孩子,跟我說了說大致的情形。」廖書顏道,「問我,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是不是該把妹妹養在家裡。卻又擔心,妹妹出於不甘,會惹是生非。用他的話說,就是真沒精力常年防著家賊。我能說什麼?只能說他這樣也是為了父母著想,出於全然的孝心做的事情,總不會出錯。」
怡君聽完,唏噓不已----因廖文詠而起的。「我倒是沒想到,廖文詠是什麼日子都過得了的人。」
「就是說呢。」廖書顏也有些感慨,「挺多事情,我瞧著是不大對,卻是不知內情。那孩子,怎麼說?該是被他父親連累了吧。也是命,幸好他認命。」
怡君點了點頭。內情她知道,卻不能對姑母說,那樣,只能讓姑母擔心她和程詢。
「他跟我說,覺得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的,每日盡心當差就好,再不用拼了命的鑽營,更不用結交狐朋狗友。」廖書顏笑起來,「我就寬慰他,說你就當自己和成名的詩人、詞人、名士一樣,年紀輕輕就大徹大悟,過上了恬淡、尋常卻安穩的時日。他笑了一陣子,說有時候還真會這樣想。舒家門風向來不錯,他長時間被薰陶著,就算現在是強顏歡笑,也遲早有真的走上正道的一日。」
怡君笑著頷首,「一定會的。」
姑侄兩個說了近一個時辰的話,廖書顏該回府了,怡君陪著她去正房道辭。
程詢匆匆趕上來,對廖書顏笑道:「改日我和怡君去給您請安。」
廖書顏笑吟吟地道:「那可太好了。」又問,「葉先生隔三差五的還是會來程府吧?」
「是。」程詢道,「先生每隔十多天過來一趟,看望姜先生,得空也會指點一番我的字畫。」學堂開設這麼久了,姜先生早已遊刃有餘,大抵是心緒不錯,身子骨是越來越硬朗,便不讓愛徒為他費心了。
廖書顏笑意更濃,「這樣的話,怡君倒是得便與恩師團聚了。」
程詢笑著看怡君一眼,「先生也說過,往後能不時與怡君小聚。」
說笑間,三個人一起進到正房。
程夫人看看天色,要留廖書顏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