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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如此幾個回合下來,皇帝踱著步子,勉為其難地道:「如此,便各罰一年俸祿,往後遇事三思而後行。」

    二人領旨謝恩。至於皇帝提及的要他們查閱相關公文卷宗的事,俱是連稱不敢,如何都不肯看。真看的話,落在皇帝眼裡,變成了以為帝王撒謊怎麼辦?

    皇帝也沒勉強。

    事情出在早朝之上,程府便是消息不靈通,也會獲悉。

    程詢聽完原委之後,覺得很有些意思。皇帝這種把所有證據準備好等人跟他找茬的習慣,對於很多人來說,真是很要命。

    程夫人聽管家說完,氣得不輕,奇怪地看著管家問道:「老爺難道不知道應試的人裡面有自己的長子麼?誰給他灌了迷魂湯,他才做出這種事情的?」程清遠那些彎彎繞,她只覺不可理喻。

    管家想一想,客觀地道:「大抵是想撇清一些莫須有的嫌疑吧?」

    「莫須有?」程夫人橫了他一眼,「幾時出過勞什子的莫須有的事兒了?他夢見過不成?該不會是他想從中摻和牟利,才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做這件事吧?」

    管家不敢接話,心裡啼笑皆非。

    「該!」程夫人深深吸進一口氣,「依我看,罰一年俸祿實在是太少了些。」若是長子已經進入官場,皇帝把程清遠的烏紗帽摘了她都不在乎。

    管家更不敢吱聲了,過了一會兒,尋了理由退下。

    林姨娘聽說之後,忙不迭來正房找程夫人,想問問其中的細枝末節。

    程夫人沒好氣,揚聲吩咐紅翡:「讓她一邊兒涼快著去!一個大字不識的小妾而已,除了狐媚的手段,還懂得什麼?往後少摻和家裡的正事。把我惹惱了,當心每日給她立規矩!」縱著妾室這些年,全是看在程清遠的面子上,眼下連他都是橫看豎看上不得台面,做什麼還慣著一個小妾?

    在廊間等著回話的林姨娘聽了,當即羞惱得滿臉通紅,抹著眼淚回了自己房裡。

    程清遠下衙之後,林姨娘房裡的丫鬟傳話給他:「姨娘不舒坦,哭了好半晌……」

    「不舒坦就請夫人知會外院,請太醫來診脈。」程清遠窩了一肚子無名火,睨著丫鬟,冷聲道,「找我做什麼?找我有用?」

    丫鬟嚇得瑟瑟發抖,連連告罪,逃一般走了。

    程清遠回到自己的外書房,繼續琢磨白日裡的事。後悔是沒用了,吃一塹長一智吧。

    酉時前一刻,他回到正房。

    程夫人如常行禮,隨即喚丫鬟服侍他更衣,繼而去了小廚房。今日她親自下廚,給程詢、程譯做了幾道拿手的菜。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飯的時候,室內安安靜靜的,只聞碰瓷聲。

    程夫人不說話,只是和藹地笑著,以眼色示意兩個兒子多吃些。

    程清遠的視線時不時落到程詢面上。

    程詢只做沒察覺的樣子,神色愜意地用飯。

    飯後,程清遠知道,今晚自己只能睡書房了:正房這個斷不會有好話,那個妾室又是個心眼兒小的,今日若是過去,不定又要向他告誰的狀。不如清清靜靜來得自在。

    他回了書房,做什麼都靜不下心來,索性派人把程詢喚到面前。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程詢走進門來,「您找我?」

    程清遠頷首,「白日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是。」

    程清遠審視著他的神色,「作何感想?」

    程詢答:「沒感想。」

    程清遠揚了揚眉,「對廟堂上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程詢就笑,「到今日為止。」

    「我如果在朝堂落了下風,於你又有什麼好處?」程清遠問道,「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的林林總總的事,但你若能告知於我,只能讓程府聲勢日隆,打下往後數十年不可撼動的根基。你已是定親的人了,難道就不想給自己的兒女鋪一條更為平順光耀的路?」

    「您就算落了下風,對我又有什麼壞處?」程詢諷刺地一笑,「您都把我當成可能作弊的人了,那麼,任何事都一樣,不該再對我有指望。」

    程清遠陰晴不定地凝視他半晌,「退下吧。」

    「是。但是,走之前,有件事要稟明。」程詢道,「下午,我把閆海打發到別處當差了。閆海安排的那幾個埋伏在廖文詠附近的人,舒家的人抓了起來。您要是覺著他們還有用,只管去舒家把人領回來。」

    程清遠瞬時沉了臉。

    程詢溫和地道:「我告退了。您早點兒歇息。」走到廊間,清晰地聽到茶盞被摔碎在地的聲音。

    程清遠闊步追出來,指著他道:「逆子!孽障!」有這麼給老子拆台的兒子麼?聞所未聞。

    程詢回眸,神色沉冷如霜雪。

    「不孝的東西!」程清遠恨聲道,「我只願蒼天開眼,明年讓你名落孫山,日後斷了你的功名路!我寧可要一個廢物,也不想要你這般忤逆犯上的東西。」

    程詢冷然一笑,「蒼天開眼這種話,您真不該說。」說著轉身,「也不怕當下遭什麼報應。」

    「混帳東西!」程清遠氣得手都要發抖了,「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扔到祠堂去!」

    沒有人應聲,更沒人動一下。程詢步調如常,悠然離開這院落。

    程清遠瞪大了眼睛,幾乎懷疑這不是自己生活了數十載的家園。過了一會兒,憤怒消減,他清醒過來,周身的血都要凝固了,僵在原地,好半晌動彈不得。

    程詢,在這段日子裡,除了廖彥瑞一事,在家裡又做了哪些手腳?怎麼都沒人提醒他?

    .

    臘月二十二,是小年前夕。

    周府設宴,邀請了諸多官家子弟、閨秀。

    徐岩、碧君、怡君是其中比較特殊的----周夫人親自借著做客的機會,把宴請的帖子送到她們長輩手中。

    態度這般誠懇,徐家、廖家實在是沒法子推脫,便替女兒應承下來。

    怡君了解頭尾之後,堅持要陪姐姐一道前去----先後有程詢、楊汀州的提醒,她對這次宴請,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她只是沒料到,周夫人會親自張羅這種事。

    廖大太太原是不肯同意的,說你已經是定親的人了,要我每日八百遍地提醒不成?少湊這種熱鬧,老老實實在家做針線。

    怡君只一個態度:「姐姐去,我就去。」

    碧君聽了,道:「那算了,我就不去了。橫豎也沒什麼意思。」

    「……」廖大太太結舌。已經答應了周夫人,怎麼能出爾反爾呢?最終是拗不過兩個女兒,很不情願地答應下來。

    怡君轉頭寫了個條子,喚阿初送到程府,能當面交給程詢最好,不然就讓程安、程福或程祿轉交。

    阿初到程府的時候,程詢恰好在家中,看過字條之後,起身拿起斗篷,「備馬,去舒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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