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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周文泰冷哼一聲,「真巧----你想說這個吧?告訴你,並不是。」
「……?」凌婉兒不解地望著他,綻出柔和的笑容,「世子爺這話我可是聽不懂了。」
周文泰氣道:「別人說你什麼,枉我以往還不肯信。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沒人冤枉你,那些閒話都是你自己招惹出來的!」
「世子爺,」凌婉兒板了臉,「你到底想說什麼?天兒已夠冷了,打量誰有閒情聽風涼話不成?」
周文泰一面惱恨她的態度,一面卻真怕她拂袖走人,沒好氣地道出原由:「你來這兒做什麼?是不是要求見黎王爺?」
「誰告訴你的?」凌婉兒脫口問道,隨即覺出不妥,忙補救,「是哪個小人在你跟前亂嚼舌根兒了?」
「你敢說不是?」周文泰希望她堅定地跟自己說一聲「不是」。
「……信不信我這個人,都由你!」凌婉兒語氣惱怒,眼神卻透著傷心,「只當你我白白相識一場!」
周文泰的氣焰立時沒了大半,但理智尚存,「那你怎麼解釋這幾日的行蹤?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居然命人跟蹤她!凌婉兒睜大眼睛,懷疑見鬼了:他從不是先捉把柄後質問的做派。哪個混帳東西點撥他了吧?一定是。
「我這些日子……」凌婉兒面露悽然,垂眸看著腳尖,「若是外人,我真是難以啟齒,對你,也罷了。其實是家兄遇到了難處,又不懇求親朋。我瞧著心疼,便想著,能否見到黎王府太妃或是王爺,求得他們伸出援手。太妃性子清冷,常閉門謝客,我能怎麼辦?只好試試能否見到王爺……手足情,我難道能不顧麼?」
「真的麼?」周文泰不自覺地走近她,「令兄遇到了什麼難處?我能不能略盡綿薄之力?」
「你若是能幫忙,我不早就求你了麼?」凌婉兒嗔怪地橫他一眼,「哪至於落到被你質問的地步。」
他忙忙賠罪:「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腦子這個東西,在周文泰面對凌婉兒的時候,是不會帶的。
「你真想幫我麼?」凌婉兒俏生生地看著他,眼含期許。
周文泰用力點頭,「自然。手足情固然要緊,可你……也不能總這樣,會壞了名聲。」
「那……」凌婉兒目光微閃,「容我從長計議,拿出章程之後,派人傳話給你,好嗎?」
周文泰再次用力點頭,「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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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晚膳後,程清遠來到光霽堂,等待出門會友的長子回返。
程詢回來時聽程安說了,笑一笑,閒閒走進門去。
程清遠一點責怪、不耐的神色也無,和顏悅色地示意程詢落座。
程詢便知道,父親這是又要找轍了。上次從柳府回來之後,相互沉默很久,又沉默著各自回房。他不知道父親會作何打算,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程清遠取出一道奏摺,輕晃一下,放到茶几上,「你先前說過的廟堂之中的事,全部應驗。我不知原由,只能報以一聲嘆服。因此,我就想,你是否早已知曉來年會試的考題,會不會走捷徑。」
「是麼?您是這麼看我的?」程詢眉眼間有了笑意,唇角的笑卻透著寂寥。
程清遠不答話,只說自己的目的:「有些話,我瞞你也瞞不住,便直言相告。我已聯合幾名御史,明日一道上摺子,請求皇上防範明年監考的官員營私舞弊,發力整頓,且不妨更換負責出題的內閣大臣、大學士。如此,對誰都公平。」
「那多好。」程詢溫聲道,「應試的有您的長子,您站出來上這樣一道摺子,尋常人看來,是先一步撇清一切齷齪勾當的嫌疑。」
「這樣說來,你同意?」
「自然同意。」程詢斂目看著自己雙手,「只要我這雙手在,不愁沒有出頭之日。我想好了。」他緩緩地把視線投向父親,「您也想好了麼?」
「當然。」程清遠滿意地一笑,拿起那道奏摺,「眼下你在家中舉足輕重,我亦有自知之明,凡事理應事先知會你。你同意我就放心了。早點兒歇息。」語畢起身,闊步出門。
比起有望連中三元卻可能與他一輩子對著幹的程詢,他寧可要一個功名路受挫、在幾年內受制於他且最終向他低頭的兒子。
程家不是他的,也絕不是程詢的,是父子共有的。
他記得,程詢問他,知不知道父親對於孩子意味著什麼。可孩子對父親意味著的是什麼,長子又明不明白?
他不明白。程詢現在也沒有個明白的樣兒。
那就破罐破摔試一次吧。挫一挫少年人的銳氣,只有好處。怎麼樣的人,在官場上都會被打壓,他不妨事先給長子一個教訓。
橫豎他這次輔在三五年之內,應該都不會被人奪位。
終究是他恐懼,那恐懼已經沁入骨髓:如果長子餘生都不肯善待自己,一直朝著與自己相反的路走下去,該怎麼辦?就算榮華依舊,心裡不也是生不如死的滋味麼?----官場打滾這麼多年,連這點兒遠見都沒有的話,真就是白活了。
前路是冒不起的風險,賭不起的局面,他只能出此下策。
此刻的程詢,靜靜坐在原處,換了個甚為鬆散的坐姿。
不失望。
不憤怒。
不想再因父親動肝火。
累了,也是明白沒必要了。
他望著上方承塵,許久,想起怡君說過的一句話。
「幼稚。」他笑著引用到眼前事。
再想想父親的打算,諷刺地牽了牽唇,又輕緩地加一句:「自討苦吃。」
第37章 風敲竹
(二)
一大早,程清遠去上大早朝之前,來到自己的外書房院,喚來心腹閆海,「大少爺在做什麼?」
「還沒起身吧。」閆海一頭霧水,「光霽堂里安安靜靜的。」
程清遠不免有些失望。他很希望,程詢此刻就來找他,跟他服軟。若如此,便能有商有量地處理一些事。
斟酌再三,他沉聲道:「即日起,安排妥當的人手,盯著廖文詠,尋找下手除掉的機會。」治標不如治本,程詢與自己對峙的癥結,在於已經失勢的北廖。
閆海正色稱是,隨後說起這件事的棘手之處:「廖文詠在舒明達跟前當差,舒家那些下人訓練有素,怕是不輸在職的錦衣衛,機會不易找。」
「這不用你說,我知道。」程清遠道,「盡力吧。老虎都有打盹兒的時候,何況舒明達和廖文詠之流。」
「老爺說的是。」沉一沉,閆海問道,「只盯著廖文詠?對他的至親下手,不也一樣麼?」
「那是無用功。」程清遠擺一擺手,「廖彥瑞沒個一年半載起不得身,想來日後也不會再理會家事。那邊今後當家的人是廖文詠。那個人,我見過幾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才是關鍵。」